车轮碾过碎石路，发出哐当哐当的响。姜少望着窗外，山地的土薄得像层皮，石头露在外面，像老人嶙峋的骨头，几棵歪脖子树扎根在石缝里，叶子被风吹得卷成筒。
“这地方能种麦子？”老周扒着车门看，“石头比土多，种子往哪撒？”
林夏的铜镜映着山壁，共生种的藤蔓在镜面上扭动，叶片指向一处凹进去的石窝。“它好像找到地方了。”她指着石窝边的几丛野草，“那里的土看着厚点。”
山脚下住着户采药人，姓顾，皮肤黝黑，手上布满老茧，背着个竹篓刚从山上下来，篓里装着些带根的草药。看到他们，顾药人把竹篓往地上一放：“来种麦？”他指了指身后的山，“石头缝里也就长点草药，麦子金贵，养不活。”
姜少蹲在石窝边，用手扒开碎石，底下的土也就巴掌厚，还掺着不少沙粒。“试试吧。”他掏出麦种，共生种的藤蔓立刻缠上去，叶片展开，往石缝里钻，“这藤蔓能钻石头，能把土聚在一块儿。”
顾药人蹲在旁边看，手里把玩着颗野果：“前几年有知青来试过，用炸药炸石头，想开出块地，结果把山炸松了，一场雨就塌了半边，差点埋了房子。”他往石缝里瞅，“你们这法子，倒是不毁山。”
林夏找来些碎秸秆，混在土里：“这样能让土变松，还能保水。”她让藤蔓把秸秆和土缠成一团，“就算下雨，土也不会被冲走。”
顾药人没说话，只是从竹篓里拿出棵带土的草药：“这是‘石松’，根能扎进石头缝，你们的藤蔓要是能学它，说不定真能成。”
种麦得在石缝里刨坑。姜少和老周拿着小镐头，一下下凿着石头，震得手发麻，半天才能刨出个拳头大的坑。林夏则往坑里填拌了秸秆的土，再撒上麦种，共生种的藤蔓顺着坑壁钻，把土和石头粘在一起。
“这坑像个小摇篮。”林夏擦了擦汗，看着坑里的麦种，“风刮不着，雨冲不走，肯定能发芽。”
顾药人背着竹篓上山时，总不忘绕到他们种麦的地方看看。看到藤蔓真的钻进石缝，把碎石粘成了小块，他忍不住啧啧称奇：“这东西比石松还厉害，石松得长几年才能扎根，它一天就成。”
麦种发芽那天，下了场小雨。雨水顺着石缝往下渗，刚好润到坑里的土。嫩芽顶着土块钻出来，嫩黄的，带着点倔强，在石缝里格外显眼。
“活了！”老周高兴地喊，“你看那芽，还往石头上爬呢！”
果然，嫩芽的茎秆顺着藤蔓往石头上攀，叶片贴着石头展开，像是在晒太阳。顾药人说，这是植物的本事，石头晒热了，能给苗保暖，还能挡挡山里的寒气。
麦苗长到半尺高时，来了群山羊。领头羊带着小羊钻进石缝，啃着野草，有几只还盯上了麦苗，伸着脖子就要咬。
顾药人正好采药回来，看到这情景，捡了块小石头扔过去：“去去去！这苗金贵着呢！”
山羊被赶跑了，可顾药人却皱起了眉：“这山就这么点草，羊群饿了，肯定还会来。”他指着远处的陡坡，“去年我种的药草，就被它们啃光了。”
姜少看着石缝里的麦苗，突然有了主意。他让林夏从车上翻出些硫磺粉，撒在石缝周围。硫磺味刺鼻，山羊闻着就躲开了。共生种的藤蔓吸收了点硫磺味，叶片上带着淡淡的药气，更没人敢碰了。
“这法子比扎篱笆管用。”顾药人笑着说，“以后我种药草，也学你这招。”
没过几天，山里下了场冰雹。鸡蛋大的冰雹砸在石头上，噼啪作响。姜少担心麦苗被砸坏，拉着林夏往山上跑，却在半路停下了——
藤蔓在麦苗上方织成了网，冰雹落在网上，全弹了出去，连片叶子都没伤着。网子像个弹性十足的小伞，把麦苗护得严严实实。
“这网比铁壳还硬。”老周拍着姜少的肩膀笑，“咱的麦子，真是福大命大。”
麦秆抽穗时，山地的风变得干燥。石头被晒得滚烫，土坑里的水分很快就蒸发了，有些麦穗开始发蔫。顾药人背着水壶来浇水，可石缝里的土存不住水，浇下去就顺着石头流走了。
“得想办法存水。”姜少看着石缝，“石头缝能存住水，就是流得太快。”
他让藤蔓在石缝深处织成个小水袋，把雨水和浇的水存起来，什么时候麦苗渴了，再慢慢往外渗。果然，没过两天，发蔫的麦穗就挺直了腰，颗粒也变得饱满起来。
顾药人的女儿从城里回来，看到石缝里的麦子，拿出手机拍个不停：“爸，这麦子太神奇了！我要发到网上，让大家都看看咱山里能种出麦子！”
照片发到网上，引来不少人关注，还有农业专家专门跑来考察，说这是“石缝农业”的好例子，能给其他山地提供经验。
“没想到咱这破石头山，还能出名。”顾药人咧着嘴笑，给姜少他们泡了杯新采的茶，“这茶配着你们的麦子磨的面，绝了。”
收割那天，山里的人都来了。大家拿着小镰刀，小心翼翼地在石缝里割麦，笑声在山谷里回荡。麦穗不大，颗粒却饱满，金黄金黄的，在阳光下闪着光。
顾药人捧着新磨的面粉，激动得手都抖了：“这面比城里买的还香，带着点石头的灵气。”他非要给姜少他们装满满一袋，“带回去，让外面的人尝尝，咱山里的麦子，不差！”
车子驶离山地时，姜少回头望了一眼，夕阳下，石缝里的藤蔓还在摇曳，像给灰色的石头系上了绿丝带。顾药人和女儿站在山口挥手，身影越来越小，却透着股精气神。
老周指着地图上的新标记：“下一站是平原，听说那儿的土肥得流油，咱的麦子肯定能长得更好。”
姜少握着手里的面粉袋，感觉沉甸甸的。共生种的藤蔓从袋里探出来，叶片迎着风，像是在期待新的土地。他知道，不管是石缝还是平原，只要有这藤蔓在，有这份心在，麦子就能扎下根，长出新的希望。
车子顺着山路往下开，车轮碾过碎石，发出轻快的声响，像是在哼着首关于新生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