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得像泼了墨。
阿扎尔揣着星砂瓶，猫腰溜出帐篷。脚尖踮得老高，生怕踩响地上石子。
美其名曰“观夜星修历法”，实则他门儿清——要找的东西，十有八九在西头仓库。
军营静悄悄的，几顶帐篷漏着微光，里头传出士兵打呼声，跟打雷似的。
风刮得紧，卷着沙粒打在帐篷布上“沙沙”响，倒帮他遮了动静。
巡逻兵脚步声从巷口来，“咔嗒咔嗒”越来越近。
阿扎尔心里一紧，赶紧缩进旁边草垛。麦秆戳得脖子痒，也不敢挠。
连大气都不敢喘，盯着巡逻兵靴子挪过去。直到脚步声远了，才探出头拍草屑。
贴着土坯墙往仓库挪，墙掉渣，蹭得袖子全是灰。
这仓库邪性，白天只有运粮车进出，守门的全是圣殿骑士，眼神比鹰还尖，多看两眼都要被盘问。
阿扎尔摸了摸腰间暗袋，星砂瓶隔着粗麻布发烫，跟揣了小暖炉似的。
抬头瞅仓库顶，好家伙！东边裂了道木缝，刚好够他钻进去。
往后退两步，助跑窜上去，双手扒住屋檐。木梁滑，手心全是汗，差点没抓稳，心提到嗓子眼。
脚蹬木梁往上爬，动作轻得像夜猫子。木头年久失修，一使劲就“吱呀”响，吓得他赶紧停。
把脑袋探进木缝，霉味混着金属锈味、老羊皮腥气钻进来，呛得他差点打喷嚏。
眯眼往下瞅，仓库没点灯，就石桌旁几支蜡烛，光昏昏暗暗的。
找准落脚点往下跳，脚后跟磕在木箱角上，疼得龇牙咧嘴。
更糟的是，木箱被碰得“哗啦”响，金属碰撞声在安静仓库里格外清楚。
阿扎尔赶紧捂嘴，往木箱后缩，心“砰砰”跳得快炸了。
还好，石桌那边没动静，没惊动里头的人。
他蹲在木箱后，掀开箱盖一条缝往深处瞅。
四个穿圣殿骑士制服的人，围着石桌蹲成圈。衣服上的十字徽章，在烛光下泛冷光。
为首的大胡子，脸黝黑，胡子跟乱草似的，正往圆盘上拼青铜碎片。
那青铜圆盘，两巴掌宽，边缘刻满图案——有的像龙，有的像蛇，还有拿兵器的小人儿。
阿扎尔心里咯噔一下——这不就是老辈人说的二十八宿星官图嘛！角木蛟、亢金龙的纹样，他小时候在部落羊皮卷上见过。
再定睛看，圆盘中心凹槽里，残留着银蓝色光痕，跟星砂瓶里的能量一模一样。
瘦高个骑士捏着碎片，手都在抖，好几次没对上缝。
“你能不能稳点！”大胡子嗓门粗得像破锣，“这是所罗门圣殿的宝贝，磕坏一点你赔得起？”
瘦高个赶紧点头：“头儿，我紧张。这玩意儿真能找着星砂本源？”
“废话！”大胡子把碎片“啪”按在圆盘上，凹槽闪了下光，“先祖拼死带出来的！等找着本源，骑士团就能重振雄风！”
旁边的矮胖骑士摸了摸肚子：“唉，拼这破盘子比扛粮袋还费劲。”
“没出息！”大胡子踹他一脚，“事成了，金银珠宝、漂亮姑娘少不了你的！”
阿扎尔攥紧袖管里的星砂瓶，瓶身烫得像烧红的铁块，还微微震动，像是在跟青铜圆盘“打招呼”。
他正看得入神，身后传来木板“吱呀”声。
坏了！有人进来了？
阿扎尔往木箱后缩了缩，透过缝隙看。
是个守仓库的小兵，穿破靴子，端着油灯晃悠进来。油灯快没油了，火苗忽明忽暗，影子拉得老长。
小兵哼着跑调的小曲，走到石桌旁打哈欠：“头儿，快换岗了，外面风大，要加件衣服不？”
大胡子摆手：“不用，你先出去等，我们拼完最后几块就走。有人问就说清点粮草。”
“得嘞！”小兵应着晃悠出去，还把仓库门掩上，门轴“吱呀”响。
阿扎尔松了口气，后背全是汗。刚想再凑凑，石桌上的青铜盘“嗡”一声，发出强光。
光太亮，阿扎尔赶紧眯眼，眼泪都快出来了。再睁眼，青铜盘快拼完了，就差最后一块碎片。
大胡子拿起最后一块碎片，指尖都颤，往凹槽里放：“都看好了！成败在此一举！”
碎片刚贴上，整个圆盘亮起来。银蓝色光芒铺满仓库，连灰尘都看得一清二楚，跟白天似的。
阿扎尔袖管里的星砂瓶剧烈震动，像要跳出去。他赶紧死死按住。
心里犯嘀咕：这青铜盘跟星砂瓶啥关系？反应这么大，难不成是一伙的？
大胡子“咦”了一声：“不对啊，怎么少了点东西？”
矮胖骑士伸脖子：“啥少了？这不拼完了吗？亮得像小太阳。”
“你懂个屁！”大胡子推开他，“先祖记载说了，这星象定位仪得有‘钥匙’才能启动，不然就是摆设！”
“钥匙？啥钥匙？”瘦高个急了，“咱们找了这么久，也没见着啊！”
大胡子敲了敲青铜盘：“别急，国王说那东方星象学者说不定知道。等汇合了好好问他，不说有他好果子吃！”
阿扎尔心里一紧——这说的不就是他嘛！骑士团要打他主意？
他不敢久留，趁四人嘀咕，悄悄往后退，摸到仓库角落的木梯。
木梯踩上去“吱呀”响，他每踩一步停一下，心悬在嗓子眼。
刚爬两步，就听见大胡子喊：“谁在那儿？！”
阿扎尔吓得心脏差点跳出来，手脚并用地往上爬，快得像猴子。木梯晃得厉害，好几次差点摔下去。
爬到屋顶，从木缝钻出去。顺着斜坡往下滑，“哗啦”摔在干草堆上。
干草堆软乎乎的没摔疼，却呛得他直咳嗽。
身后传来仓库门推开的声音，还有大胡子的吼声：“抓小偷！别让他跑了！”
阿扎尔哪敢回头，爬起来撒腿往帐篷跑。没看路，被石头绊了一下，膝盖磕得生疼也顾不上揉。
仓库方向的灯光晃过来，有人喊：“往那边跑了！快追！”
他埋着头冲，风刮得脸疼，耳朵里全是喘气声和脚步声。冲进帐篷，“哗啦”拉上布帘才停下。
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帐篷壁大口喘气。汗湿透了亚麻长袍，贴在皮肤上凉飕飕的。
星砂瓶还在发烫，掏出来一看，瓶身星纹更亮了，像是在提醒他——青铜盘不简单。
他盯着星砂瓶琢磨：骑士团找星砂本源，还提“钥匙”，这钥匙会不会跟他有关？难道星砂瓶就是钥匙？
正想着，帐外传来脚步声。
“哒、哒、哒”，步伐很慢，停在帐门口。
阿扎尔心里一紧，赶紧把星砂瓶藏回暗袋，手按在袋口，警惕地看向帐门。
帐门没动，也没声音。
他竖起耳朵听，能听见风声，还有脚步声主人的呼吸声——很轻，不像普通士兵。
这人是谁？是骑士团的人追来了？还是别的什么人？
阿扎尔攥紧拳头，手心全是汗。帐外的脚步声，像踩在他心尖上，每一秒都过得格外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