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图穷匕见 - 海市蜃楼的基石
泸州城的夜跟泼了浓墨似的，沉得压人胸口。悦来客栈那间僻静的客房里，空气凝得像暴风雨前的死静。油灯的光在四个人脸上晃，照得每个人都一脸凝重。
桌上摊着几张画得潦草的草图、一份泸州水道详图，还有几片沾着泥的碎纸——这是庄子豪昨晚冒险隐身溜进九菊一派临时据点，从一张烧了一半的蓝图边上抢回来的。
白辰的手指点在水道图上一个画红圈的地方——锁龙潭下游大概一里地，叫“回水沱”的河湾。这儿水流相对缓点，水下地形复杂，全是暗礁。
“老鼠听到的对话里有‘气眼’‘节点’…再结合子豪带回来的碎片上这个扭曲的菊花纹和水文标记，‘回水沱’的可能性最大。”白辰声音低沉又清楚，每个字都像有千斤重，“他们不是在毁龙脉，是在…偷它的力量，还把它扭歪了用。”
徐子东脸色发白，指尖无意识地蘸着茶杯里的水，在桌上画着看不见的线条：“赤水河、长江，还有这条地下暗河…能量在这儿交汇、打转。但最近，‘回水沱’下面的水脉，跟被无数只无形的手强行捋顺、打了‘结’似的…又冷又滞，还透着让人恶心的邪气。他们在故意造‘节点’。”
杨紫拿起一片蓝图碎片，上面有奇怪的角度和符文标注：“这些节点的布置…不像普通的阵法，更像在搭一个巨大的‘镜架’或者‘透镜组’的底子。他们需要特别稳、还能定向的能量流。”她看向缩在椅子里的庄子豪，“子豪，你听到他们说‘折射’‘遮蔽’…”
庄子豪瘦巴巴的身子轻轻抖了下，低声说：“…他们…那个最冷的人（土屋弘）说…需要‘活的透镜’…让‘假的像’盖过‘真的景’…就跟…跟海上的蜃楼一样…”
“海市蜃楼…”白辰慢慢重复这四个字，眼里瞬间闪过寒光，“我懂了！他们是想用定水罗盘调龙脉水汽的能量，以这些邪门节点为底子，弄一个超大的、能一直存在的幻术结界——就是‘海市蜃楼’！用来藏东西…比如一个兵站？一个仓库？甚至…一个前线指挥部！”
这话一出口，房间里的温度好像都降了。不是真的冷，是因为这阴谋太大、太坏，让人从心里发寒。把军事设施藏在幻象下面，这早不是普通的间谍勾当，是直接针对战争的超自然骗术！
“王言先生的玉牌里有纯净的能量，本来就是这种邪术想抢的核心东西之一。”白辰接着分析，语气带着惋惜，“现在玉牌被我们保住了，他们肯定找了替代品，或者…用更极端的办法硬开。但不管怎样，定水罗盘是关键，它能精准引导、放大能量，是搭这个‘海市蜃楼’的方向盘。”
几乎就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一股微弱却特别尖的冷意，跟毒针似的扎进白辰和徐子东的感知里。两人同时猛地抬头，看向“回水沱”的方向！
“他们开始布了！”徐子东失声说，“好快！”
“不是开始，是加速了！”白辰霍地站起来，走到窗边，目光像能穿透黑夜里的重重雾气，“平川感觉到压力了，他要抢时间！”
回水沱边上，夜雾浓得化不开。
土屋弘跟个没气的雕像似的，站在潮乎乎的河滩上。他穿一身黑防水忍服，脸上没任何表情，就俩眼睛在黑夜里闪着冷光，跟藏着的毒蛇似的。
他身后，七八个穿一样衣服的九菊低阶术士闷头忙活着。他们从特制的防水箱里拿出各种东西：刻满符咒的惨白兽骨、泡在暗绿色药水里的忍镖、缠着女人头发的怪人偶…每样东西都透着不祥的味儿。
土屋弘没动手，就看着水流，感知着地脉。偶尔会用特别低的声音说个指令，或者报个坐标。他的异能【万物拟态】这会儿没用来打架，而是用到了极致的隐藏和精准上——他的气息几乎全融进夜雾和水汽里，甚至能暂时把一件法器的能量波动伪装成普通石头，直到法器被放到指定位置。
一个术士小心地把一枚兽骨符咒打进岸边一棵老柳树的根里。另一个潜进冰冷的河水里，把一枚忍镖嵌进一道水下暗礁的缝里。
动作又快又准，还透着股狠劲儿。
一个更夫提着灯笼，迷迷糊糊沿着河岸走过来，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他好像看到河滩上有模糊的人影，嘟囔了句：“谁啊…这么晚还在这儿…”
话还没说完。
土屋弘的身影跟鬼似的，悄没声地出现在他身后，连风都没带动一点。一只手捂住更夫的嘴，另一只手并拢像刀，在他后颈轻轻一按。
更夫眼睛瞬间瞪圆，接着就没了神采，软倒在地。灯笼滚到地上，火点着了灯罩纸，很快又灭了，就剩一缕青烟。
一个术士赶紧过来，面无表情地把尸体拖进河里，绑上石头，沉到黑沉沉的水底。另一个术士清理掉地上的痕迹，好像啥都没发生过。
整个过程不到十秒，死一般的安静又罩住了河滩，就剩水流声还在响。
土屋弘眼神没一点波动，跟刚才只是掸掉一粒灰似的。他打了个手势，继续布设。土屋弘这次受九菊一派指派，就是来帮张华峰和平川次郎除掉御兵卫的，在他眼里，这些所谓的御兵卫十八罗汉，跟普通人没啥区别，都能轻松解决。
与此同时，码头另一边。
刘秃子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看着眼前几个吓得哆哆嗦嗦的心腹。他的秃脑袋在昏暗的马灯下泛着油光，脸上是赌输了的疯子才有的疯狂和狠劲儿。
“庄家…小白脸…还有那几个外地瘪三！”他咬牙切齿，唾沫星子乱飞，“害老子损兵折将，脸都丢尽了！以为烧个仓库就完了？做梦！”
“刘…刘爷…”一个心腹哆嗦着劝，“巡警房查得紧…而且庄家现在肯定有防备…要不…”
“防备个屁！”刘秃子一脚踹过去，“老子打听清楚了！庄老鬼和他那个病秧子儿子吓破了胆，缩在府里不敢出来！那些外地人又不是庄家的看门狗！码头西边那几个仓库，是李老西的！那老东西以前没少给老子使绊子！趁现在乱，去给他搬搬货！捞回来的，够兄弟们快活好一阵子！”
贪心最终压过了害怕。一群混混在刘秃子的带领下，拿着斧头、铁棍，悄没声地摸向码头西区李老板的仓库。他们动作又笨又吵，跟回水沱那边九菊一派的精准安静比起来，简直可怜又可笑。
刘秃子不知道，他选的这条“发财路”，正好要经过回水沱外围。他更不知道，黑夜里，好几双冰冷的眼睛已经盯上了这群吵吵闹闹、不合时宜的闯入者。
客栈客房里。
白辰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他的精神力像张无形的网，罩着一大片区域，虽然没法清楚“看到”土屋弘具体在干啥（对方的拟态能力太强），但能感觉到那些节点法器被埋下时，一闪而过的邪恶能量波动，还有…更远点，刘秃子那伙人跟污点似的、乱糟糟的气息在移动。
“蠢货…”白辰低声骂了句，不知道是在骂刘秃子，还是在骂这倒霉的巧合。
“怎么办？”杨紫指尖的电弧轻轻闪着，“总不能看着他们把节点布完吧！”
“硬冲不行。”徐子东冷静分析，“土屋弘亲自带队，实力差太多。而且一旦打草惊蛇，他们可能会改计划，更难追踪了。”
白辰眼神转得飞快，快速权衡着。他的手指在水道图上划过，最后停在回水沱和刘秃子可能碰头的地方。
“子东，你能不能通过水脉，给刘秃子那伙人弄点‘意外’？不用伤人，拖拖他们的时间，最好能弄出大动静，把巡夜的人引过来。”白辰眼里闪过锐光，“土屋弘做事鬼祟，最怕意外打扰。只要动静够大，说不定能逼他们暂停布设，甚至…露出马脚。”
徐子东想了想，点头：“可以。那段河道有几处暗漩涡，我能稍微‘推’他们一下。”他闭上眼，精神沉进水脉里感知。
杨紫看向白辰：“那我们呢？”
“我们等。”白辰坐回椅子，目光又变得深邃，“等乱起来，等蛇露出头。子豪，”他看向少年，“准备好，我们需要你的‘眼睛’，再看清楚他们到底想干啥。”
庄子豪用力点头，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里的害怕，开始聚精神。
房间里又静了下来，但一种狩猎前的紧绷感，已经拉到了最满。
图已经摊开，刀就要亮出来了。泸州夜的暗处，一场围绕“海市蜃楼”底子的无声较量，已经开始。而那些蠢笨的普通人，正糊里糊涂地走向超凡力量碰撞的漩涡中心，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成悲剧里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