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奸事件后的三天，探索者一号上的气氛明显凝重了许多。虽然小林已经被老观抹去记忆送走，但信任的裂痕已经产生。希望号的人看地球人的眼神多了几分愧疚，地球人看希望号的人也不自觉地带着审视。
老观倒是很淡定，整天在飞船里捣鼓他的“小发明”。他把厨房改造成了多功能料理站，把储物间拓展成了四倍空间，甚至给山鸡的驾驶位加装了全自动按摩功能。
“老观，你这些技术哪学的？”山鸡一边享受按摩一边问。
“活得久了，自然什么都会一点。”老观头也不抬，正用空间折叠技术把一立方米的水压缩成一颗糖大小，“我们观测者一族，寿命是以百万年计算的。我今年才三十五万岁，算是青少年。”
包皮刚喝的水喷了出来：“三...三十五万岁？青少年？”
“是啊，”老观认真地说，“按我们一族的寿命，四百岁才算成年。我爷爷都九千万岁了，去年刚退休。”
众人面面相觑。跟这种老怪物相比，人类的寿命简直像蜉蝣。
第三天傍晚，拍卖会即将开始。老观拿出几套“正装”——其实是经过伪装的生物护甲，外表看起来像是华丽的礼服，但防御力堪比战舰装甲。
“拍卖会在世界树的核心区域‘黄金大厅’举行，”老观一边帮包皮调整领带一边说，“那里有六级文明的安保系统，绝对安全。但出了大厅就不一定了，所以拍下东西后要迅速撤离。”
陈默问：“我们有多少预算？”
老观递过来一张清单：“我卖掉了几个小发明，加上你们之前的余额，总共一百五十万信用点。不算多，但买点普通物品够了。今天的压轴物品据说起拍价就要五百万，咱们看看就好。”
山鸡嘀咕：“五百万...把我卖了都不值这么多。”
“那不一定，”老观上下打量山鸡，“如果按克卖的话，你的肉应该能值...”
“停！”山鸡赶紧打断，“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一行人离开飞船，乘坐世界树内部的公共交通——一种发光的透明管道列车。列车在世界树的枝干中穿梭，窗外是流光溢彩的奇异景象：发光的植物、漂浮的建筑、还有各种生物在空中飞翔。
十分钟后，他们抵达黄金大厅。那是一个巨大的球形空间，内部金碧辉煌，悬浮着上千个包厢。中央是展示台，四周是透明的能量屏障。
老观带着他们进入预订的包厢，编号737。包厢不大，但设施齐全，有饮料、零食，还有实时翻译系统——能把各种语言转化为佩戴者能理解的信息。
“拍卖会还有半小时开始，”老观调出目录，“先看看今天有什么好东西。”
全息屏幕上列出上百件拍品：稀有矿产、失落科技、生物标本、甚至还有“星球产权”。陈默快速浏览，突然，他的目光停在了一件物品上。
“这个...”他指着编号47的拍品。
那是一块黑色的晶体，简介写着：“未知文明遗物，能量反应微弱，功能不明。起拍价：十万信用点。”
但陈默胸前的秩序纹章在微微发热——这块晶体和纹章产生了共鸣！
老观也注意到了：“有趣。这块晶体...我好像在哪见过。等等，我想起来了，这是‘秩序碎片’，古代管理员陨落后留下的东西。对普通人没用，但对管理员来说是无价之宝。”
陈默心跳加速。如果真是秩序碎片，那对他的力量提升会有巨大帮助。
“一定要拍下它。”陈默说。
老观点头：“没问题。不过要小心，既然你能感应到，其他管理员或者混沌使者可能也能感应到。拍卖时不要表现得太急切。”
半小时后，拍卖会正式开始。主持人是一个优雅的、长得像水母和人类结合体的生物，自称“流光女士”。她的声音有着奇特的韵律，能同时用三百种语言说话。
“各位尊贵的客人，欢迎来到世界树第9999届星际拍卖会。我是主持人流光。废话不多说，第一件拍品：一颗年轻的恒星！”
展示台上出现一颗缩小的恒星模型，散发着炽热的光芒。
“这颗恒星年龄只有一亿年，位于安全星域，适合建设戴森球或作为能源基地。起拍价：五十万信用点！”
竞拍激烈，最终以两百三十万成交。接下来的拍品一个比一个惊人：能制造重力井的装置、记载着远古文明历史的记忆晶体、甚至还有一只活着的“星兽”幼崽——那是一种能在宇宙真空中生存的生物。
陈默耐心等待。终于，轮到第47号拍品。
“接下来是这件神秘的遗物，”流光女士展示着黑色晶体，“发现于猎户座悬臂的一处遗迹中，年代久远，功能未知。适合收藏家或研究者。起拍价：十万信用点。”
包厢里，陈默示意老观出价。
“十一万。”老观懒洋洋地按下竞拍键。
“十二万。”另一个包厢出价。
“十三万。”
“十五万。”
价格慢慢攀升。当老观叫到二十万时，一个嘶哑的声音突然响起：“五十万。”
所有人都愣住了。直接翻倍加价，这明显志在必得。
老观皱眉：“是混沌使者的气息...但很微弱，应该是代理人。”
陈默咬牙：“继续。”
“五十五万。”老观加价。
“一百万。”那个声音毫不犹豫。
这下连流光女士都惊讶了：“一百...一百万！还有更高的吗？”
老观看向陈默，摇头：“太明显了。对方明显是在试探。如果我们继续加价，就等于告诉所有人这块晶体很重要。”
陈默明白这个道理，但他不甘心。秩序碎片就在眼前...
突然，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响起：“一百二十万。”
那是一个温和的、带着笑意的声音，来自他们对面的包厢，编号404。
混沌使者的代理人似乎也没料到有人横插一杠，沉默了几秒，然后报价：“一百五十万。”
“两百万。”404包厢轻描淡写。
全场哗然。一块功能不明的晶体拍出两百万，这已经创造了今天拍卖会的记录。
混沌使者的代理人没有再出价。最终，晶体被404包厢拍下。
“可惜了。”山鸡叹气。
陈默却若有所思：“404包厢...那个声音有点耳熟。”
老观眯起眼睛：“确实耳熟。等等...该不会是...”
拍卖会继续进行，但陈默已经心不在焉。他一直在想404包厢里的人是谁，以及对方为什么要拍下秩序碎片。
两个小时后，拍卖会接近尾声。压轴物品登场——那是一个银色的立方体，表面流动着数据光流。
“女士们先生们，最后的拍品：‘文明火种’！”流光女士的声音带着激动，“这是一个已经灭绝的五级文明留下的完整数据库，包含了他们的科技、文化、艺术...所有的一切！起拍价：五百万信用点！”
全场沸腾。五级文明的完整数据库，这简直是文明的作弊器！
竞价瞬间白热化。价格从五百万飙升到一千万，再到两千万、三千万...最终，被一个神秘的包厢以五千万天价拍下。
拍卖会结束。众人离开包厢，准备返回飞船。但在通道里，一个侍者拦住了他们。
“请问是737包厢的客人吗？404包厢的客人想见你们。”
陈默和老观对视一眼，点头：“带路。”
他们被带到一个小型会客室。里面坐着一个人——穿着简单的白色长袍，黑发黑眸，面容普通，但眼中有着看透世事的深邃。
看到这个人，老观瞪大眼睛：“我靠！张老师？！”
没错，正是张老师！但他不是应该在过渡维度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张老师笑了：“老观，好久不见。陈默，你长大了。”
陈默又惊又喜：“张老师，您怎么...”
“说来话长。”张老师示意他们坐下，“先给你们看样东西。”
他拿出那块黑色的秩序碎片：“这是你的，物归原主。”
陈默接过碎片，碎片触碰到秩序纹章的瞬间，化作流光融入其中。陈默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涌入身体，对秩序之力的理解瞬间提升了一个层次。
“这是...”他震惊地看着张老师。
“禹让我送来的。”张老师说，“他在管理员网络里查到了这块碎片的下落，但自己脱不开身，就让我跑一趟。正好，我也有些事情要告诉你们。”
他表情变得严肃：“情况比预想的糟糕。混沌使者不只是七个人，他们背后有一个庞大的组织——‘混沌教团’。教团的目标是破坏宇宙秩序，引发‘终极混沌’。而大过滤...就是他们最好的工具。”
“什么意思？”陈默问。
“大过滤本身是自然机制，但混沌教团在利用它。”张老师说，“他们在暗中引导文明走向错误的方向，让大过滤的难度倍增。历史上那87%的失败文明，至少有三分之一是被他们害死的。”
老观倒吸一口凉气：“这些疯子想干什么？”
“他们相信，当宇宙陷入彻底混沌时，会诞生新的‘混沌之神’。”张老师冷笑，“一群被洗脑的白痴。不过他们的威胁是真实的。我已经查到，混沌教团在地球所在的宇宙，有一个重要的计划。”
陈默心中一紧：“什么计划？”
“他们打算在地球触发大过滤时，投放‘混沌种子’。”张老师说，“那是一种能够扭曲文明发展路径的东西。如果成功，地球文明会在晋升过程中彻底失控，要么自我毁灭，要么变成混沌的傀儡。”
房间里一片死寂。这个消息太震撼了。
陈默握紧拳头：“我们必须阻止他们。”
“当然。”张老师说，“所以我来了。不过我不能直接出手，管理员有规矩，不能过度干涉文明发展。但我可以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帮助你们。”
他拿出一枚戒指：“这是‘时间锚点’，能在危急时刻暂停局部时间三秒。只能用三次，谨慎使用。”
又拿出一个芯片：“这里面是混沌教团已知据点的坐标，以及他们的活动规律。你们可以捣毁这些据点，削弱他们的力量。”
最后，他看向老观：“老观，我需要你帮忙。你的空间能力，能带他们安全进出那些据点。”
老观点头：“没问题。不过...张老师，你的本尊不是在过渡维度吗？这个你是...”
“分身。”张老师说，“我同时维持着十二个分身在不同的地方活动。这个分身能存在三个月，之后就会消散。所以，我们要抓紧时间。”
计划迅速制定。第一步：捣毁距离最近的混沌教团据点，位于猎户座悬臂的一个废弃采矿站。第二步：获取更多关于混沌教团计划的信息。第三步：找到对抗混沌种子的方法。
离开会客室前，张老师突然叫住陈默：“还有一件事。地球那边，你们留下的‘星际科技学院’已经正式开学了。第一批学员里有几个特别出色的苗子，其中有个叫杨文的年轻人，你记得吗？”
陈默点头。杨文是星辰科技的顶尖工程师，也是他亲自选中的首批学员之一。
“那个年轻人...”张老师表情古怪，“他无意中破解了生命矩阵技术的一部分原理，现在正试图把它应用到人工智能上。如果成功，可能会创造出一种全新的‘生命形式’。我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值得关注。”
陈默心中一惊。生命矩阵与人工智能结合？这确实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
“我会注意的。”他说。
回到探索者一号，陈默立刻联系地球。通讯接通，蒋天生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陈默！你们那边怎么样？”蒋天生关切地问。
“情况复杂。”陈默简要说，“我们遇到了张老师，获得了一些重要情报。地球那边呢？学院怎么样了？”
蒋天生露出笑容：“好得不得了！杨文那小子搞出了个大新闻——他开发的‘女娲-8’人工智能，通过了图灵测试的升级版，现在能自主进行科学研究了！而且他还在研究什么‘数字生命’，说要把生命矩阵技术数字化...”
陈默皱眉：“让他暂停那个研究。在没有完全理解风险之前，不要贸然进行。”
蒋天生一愣：“有这么严重？”
“比你想的严重。”陈默严肃地说，“告诉他，等我回去后再继续。在这期间，所有相关研究冻结。”
“明白了。”蒋天生点头，“还有件事，国家想和希望号的人正式建交。如果可能，派几个代表回来一趟？”
陈默看向李建国。李建国想了想：“我可以回去。但希望号这边需要有人领导...”
“王磊可以。”陈默说，“那孩子成长得很快。”
事情就这么定了。李建国将随下一班商船返回地球，正式建立两个地球文明的外交关系。王磊暂时领导希望号的幸存者。
第二天，探索者一号离开世界树，前往第一个目标：废弃采矿站。
飞船在跃迁通道中飞行。老观在改造武器系统，张老师在教陈默如何更好地使用秩序之力，山鸡和包皮在研究新菜谱，陈浩南和乌鸦在训练希望号的战士。
一切看似井井有条，但陈默心中总有一丝不安。
太顺利了。
张老师出现的时机太巧，情报来得太容易，计划制定得太顺利...
就像...有人在引导他们。
陈默找到张老师，说出自己的疑虑。
张老师沉默良久，最后叹了口气：“你发现了。没错，这一切确实太顺利了。我怀疑，混沌教团是故意让我们得到这些情报的。”
“为什么？”
“两个可能。”张老师分析，“第一，他们在钓鱼，想通过我们找到更多管理员。第二，他们在利用我们完成某个计划——比如，让我们帮他们清除教团内部的异己，或者...让我们触发某个陷阱。”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意味着他们正在走向一个圈套。
“那我们还去吗？”陈默问。
“去。”张老师眼中闪过锐利的光，“但我们要改变计划。不去采矿站，去这里。”
他在星图上标出一个点：“这里是混沌教团的一个‘圣地’，保存着他们的核心秘密。如果真有阴谋，那里一定会有线索。而且，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们会直接去那里。”
老观凑过来看了一眼坐标，吹了声口哨：“虚空神殿？那地方可不好进。周围有时空乱流，还有混沌兽巡逻。”
“所以需要你的空间能力。”张老师说。
老观咧嘴一笑：“挑战啊！我喜欢！”
计划改变。探索者一号调转航向，飞向那个被称为“虚空神殿”的神秘区域。
三天后，他们抵达目的地。舷窗外，是一片扭曲的星空——星辰在这里呈现出怪异的颜色和形状，空间本身像皱巴巴的纸，时不时有闪电般的空间裂缝划过。
“这里的物理法则很混乱。”老观专注地操控着飞船，“大家坐稳了，接下来会很颠簸。”
探索者一号像暴风雨中的小船，在时空乱流中艰难前行。突然，警报响起。
“检测到混沌兽群！”山鸡大喊，“数量...至少二十只！正在靠近！”
舷窗外，一群扭曲的、半透明的生物从虚空中浮现。它们没有固定形态，像是活着的噩梦，所过之处连空间都被污染。
张老师站起身：“我来对付它们。老观，你专心开船。陈默，准备秩序之力，我们需要打开一条通道。”
混沌兽群发现了飞船，发出无声的咆哮，蜂拥而来。张老师走出飞船——不是通过气闸，是直接穿过舱壁。他悬浮在太空中，双手结印，金色的秩序之力如太阳般爆发。
混沌兽群被金光灼烧，发出痛苦的扭曲。但它们数量太多，前仆后继。
陈默也走出飞船。胸前的秩序纹章光芒大放，他学着张老师的样子，引导秩序之力形成护盾，保护飞船。
“就是现在！”老观大喊，“前方有时空薄弱点，冲进去！”
探索者一号加足马力，冲向一片扭曲的光幕。张老师和陈默紧随其后。
在进入光幕的最后一刻，陈默回头看了一眼。他看到一个巨大的身影在混沌兽群后方浮现——那是个人形，全身笼罩在黑暗中，只有一双猩红的眼睛清晰可见。
混沌使者！
对方似乎也在看他，眼中闪过嘲弄的光芒。
然后，光幕闭合。
探索者一号出现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空间。
这里没有星辰，没有上下左右的概念，只有无数漂浮的碎片——建筑的碎片，雕像的碎片，文明的碎片。而在碎片中央，是一座破败但依然宏伟的神殿。
虚空神殿，到了。
但陈默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
那个混沌使者的眼神，像是在说：欢迎来到陷阱。
飞船缓缓降落在一块相对完整的平台上。
神殿的大门敞开着，像是早就等待着访客。
张老师表情凝重：“看来，我们真的中计了。”
老观却笑了：“中计又怎样？来都来了，不进去看看多可惜。”
他第一个跳下飞船，走向神殿。
陈默看着那幽深的入口，深吸一口气，也跟了上去。
无论里面有什么，他们都要面对。
因为退路，已经没有了。
神殿深处，黑暗涌动。
而在黑暗的最中心，一个古老的存在，缓缓睁开了眼睛。
游戏，进入下一轮。
而这一次，赌注是整个文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