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德几乎是跑着来到社科阅览区的
当他气喘吁吁地在靠窗的位置找到陈薇时,已经是四点三十八分了。
陈薇今天换了件米白色的针织衫,头发依然用那个银杏叶发卡别在耳后
她面前摊着论文稿和几本参考书,正低头写着什么,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安静而美好
“抱歉,迟到了。”
吴德在她对面坐下,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
陈薇抬起头,看到他,眼睛弯了弯
“没关系,学长。您能来我就很感谢了。”
她指了指桌上的一个纸杯
“我给您买了杯热美式,不知道您喝不喝咖啡。”
吴德看着那杯咖啡,愣了一下
咖啡,他不怎么爱喝,太苦,会让他想到一些事情
在宿舍里,大家都是自己接水或者喝瓶装水;更多时候,刘志杰倒是会抢他的可乐。
“谢谢。”
他接过咖啡,触手温热,“破费了。”
“不会,应该的。”
陈薇笑了笑,把论文稿推过来
“学长,我按照您昨天的建议,重新梳理了文献综述的框架,您看这样行吗?”
吴德收敛心神,专注于论文。他快速浏览着陈薇的新框架,时不时用笔在上面做一些标记
“这里,科技意象从‘工具理性’到‘价值理性’的转变,需要更多的理论支撑……这里,你引用的这个案例很好,但分析可以再深入一些……”
他讲解着,陈薇认真听着,不时记笔记或提出问题
这一次,吴德刻意调整了自己的讲解方式。他没有像昨天那样直接抛出深奥的理论,而是尝试从陈薇已有的理解出发,循序渐进地引导
“也就是说,我可以把哈贝马斯的‘交往理性’作为一个中间桥梁,来解释……?”
陈薇眼睛发亮。
“对。”
吴德点头
“这样你的逻辑链条会更完整。”
“我明白了!”
陈薇开心地说,“学长您这么一讲,我觉得整个论文的思路都清晰了很多!之前我自己想了很久都想不通的地方,您几句话就点透了!”
她的笑容很真诚,眼睛里满是敬佩和感激
有那么一瞬,吴德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高中的时候
再一眨眼眼前的女孩却不是她
“我只是提供一些思路。”
他推了推眼镜,掩饰自己那点不自在
“关键是你自己的思考和整合能力。”
他们又讨论了大概半个小时,把论文框架的各个部分都过了一遍
吴德很平静地给出了一些具体的修改建议,还推荐了几篇可能用到的参考文献
“学长,真的太感谢您了。”
陈薇合上笔记本,由衷地说,“如果没有您的指导,我可能还在原地打转。您……您真的很厉害。”
吴德低头喝了口咖啡,苦涩中带着微酸,是他从未尝过的味道
他不喜欢
“我只是对逻辑结构比较敏感。”
他冷冷地说
“你的选题本身就很有价值,坚持下去,会有好结果的。”
陈薇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小声问:
“学长,那……我以后如果还有问题,可以再请教您吗?当然,不会占用您太多时间的!”
吴德看着她小心翼翼的表情,想起苏青青昨天说的“德爷真的是很好的人”,又想起刘志杰挤眉弄眼的样子
他完全可以面对这些事情 就当是对自己的实验
“可以。”他说
“有问题可以发邮件,或者……微信问我也行。”
他说出这句话时,耳根不再发烫。
“太好了!”
陈薇笑得更开心了,掏出手机,“那学长,我们加个微信吧?我扫您?”
吴德也拿出手机,两人互相加了微信
陈薇的头像是一本摊开的书,背景是图书馆的窗台,很符合她的气质。
“那我就不打扰学长啦。”
陈薇站起身,收拾好东西,“您下午还有安排吧?”
吴德也站起来:“没什么安排 我回宿舍。你的论文,按照刚才讨论的修改,应该能提升一个层次。”
“嗯!我会努力的!”
陈薇用力点头,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纸袋
“学长,这个……送给您。是我自己做的小书签,不算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一点心意,谢谢您这两天的指导。”
她把纸袋塞到吴德手里,脸微微红了,然后快速说了句“学长再见”,就抱着书离开了阅览区
吴德站在原地,手里拿着那个小小的纸袋。
他打开,里面是一枚手工制作的银杏叶书签
叶子被塑封保存得很好,叶脉清晰,金黄的颜色在阳光下很漂亮。书签的尾部系着一根深蓝色的丝带
书签下面还有一张小卡片,上面是娟秀的字迹:“谢谢学长。祝学业顺利。——陈薇”
吴德看着书签和卡片,久久没有动
直到手机震动了一下,刘志杰发来消息:
刘志杰:德爷!进展如何?有没有和学妹进行深入的“学术交流”?\/坏笑
吴德没有回复
他把书签小心地放回纸袋,塞进书包夹层,然后拿起那杯已经凉了一些的咖啡,慢慢喝完
咖啡还是苦涩的,连带着那丝若有若无的甜味都因为温度变凉而消失
他走出图书馆,秋日的阳光温暖而不刺眼
校园里人来人往,银杏树的叶子已经开始变黄,风吹过,几片叶子缓缓飘落
前方有情侣在一块凹造型拍照
吴德推了推眼镜,朝着宿舍的方向走去。
脚步,一如往常一样
而此时此刻,在众创空间的陆子衿和苏青青正坐在空荡荡的实验室里,对着电脑屏幕发呆
屏幕上显示的是“灵境”项目被冻结的管理后台,所有的研发进度都停在了昨天的状态
“影子,”苏青青轻声说,“我们……真的不能碰‘灵境’了吗?”
陆子衿沉默了一会儿:“至少毕业前不能。但王总说了,我们可以当顾问,远程提建议。”
“那有什么用……”苏青青趴在桌子上,“那又不是我们的‘孩子’了。”
“但它还活着。”陆子衿说,“而且,被国家接手,意味着它会得到更好的资源,走得更远。”
苏青青转头看他:“你甘心吗?”
陆子衿没有立刻回答。他看着窗外,良久,才说:“与其想甘不甘心,不如想想我们现在能做什么。把学业完成,把基础打牢。等我们毕业了,如果有机会,或许还能参与进去。如果没有……”
他顿了顿:“我们还可以创造下一个‘灵境’。”
苏青青看着他平静而坚定的侧脸,心里的失落感慢慢被一种新的东西取代
是啊,他们才大二大三呢。路还长着呢。
“那我们现在能做什么?”她问
“学习。”陆子衿转头看她,眼中有一丝笑意,“把德爷教的东西都学会,考个好成绩。然后……也许我们可以找点新的小项目做做,比如帮德爷优化一下他的‘番茄工作法’教学模型?”
苏青青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德爷今天走得那么急,肯定是去见陈薇学妹了。我们得帮他,让他有更多时间去进行‘学术交流’!”
“前提是,我们自己得先学好。”陆子衿提醒。
“那当然!”苏青青坐直身体,翻开物理书
“从今天起,我要当学霸!下次德爷补课,我保证一个问题都不问……不对,只问最关键的八卦问题,绝不耽误他的终身大事!”
陆子衿笑了:“这话你敢当面对德爷说吗?”
“不敢。”
苏青青吐吐舌头
“但我们可以用实际行动支持他!比如,明天我们主动要求增加学习时长,但允许德爷提前下课!”
“前提是,我们得表现出足够的学习效率,让德爷相信我们不需要他全程监督。”
“成交!”苏青青伸出手。
陆子衿握住她的手:“成交。”
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像是达成了某个秘密的同盟协议。
窗外,夕阳西下,又是一天过去了。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