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胤禟抱着女儿退出帐外,毡帘落下,帐内只剩下塔娜与老巫师两人,气氛顿时变得更加肃穆而隐秘。
老巫师静静地看着塔娜,那目光仿佛穿透了时间。良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重锤,敲在塔娜心上:
“塔娜,我的孩子。你感觉到力量的回归,并非错觉,更非侥幸。那是你的血脉,在经历过生命孕育的至高洗礼后,真正的……苏醒了。”
塔娜心中剧震,虽然早有猜测,但被如此直接地确认,还是让她呼吸一窒。
老巫师的眼神变得悠远而苍凉,她开始讲述一段被尘埃掩埋、只在历代巫师间口耳相传的绝密:
“我们这一脉,并非寻常草原萨满。我们的根,扎在斡难河畔,连缀着孛儿只斤黄金家族最辉煌时代的星空。
成吉思汗麾下,沟通长生天、驾驭自然伟力的萨满大巫师,是我们血脉的源头之一。”
塔娜睁大了眼睛,这是她第一次听闻如此惊人的起源!
“然而,权力与岁月腐蚀了许多纯净的东西。真正的传承在动荡中流散、隐匿。我们这一支,辗转来到哈达,以‘普通’巫师的身份,守护着最后的火种。”
老巫师的语气带着深深的沧桑,“‘离开草原,力量消退’,这既是保护传承者的古老契约之力,也是对那些天赋未彻底觉醒者的……一种筛选和掩饰。
真正的力量,源于血脉与灵魂的深度,与天地的共鸣,岂是单纯地域能够禁锢或赐予的?你幼年时天赋卓绝,是我所见最具潜质者。
嫁入京城,力量沉寂,是因为皇城那无形的‘龙气’如同厚重的帷幕,暂时遮蔽了你尚未完全觉醒的血脉灵光,也是一种对你的保护。”
她目光灼灼地看向塔娜:“生育,尤其是诞下乌灵珠这样……灵性惊人的孩子,如同以最纯粹的生命之火,熔炼了覆盖在你血脉灵光上的最后一层尘埃。
你的力量不是‘恢复’,而是前所未有的‘觉醒’!比你在草原时感受到的,更深厚,更纯粹,更接近本源!”
塔娜听得心潮澎湃,同时又感到巨大的责任与一丝惶恐:“额吉,那我……我该怎么做?我如今的身份……”
“我明白。” 老巫师打断她,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欣慰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时代已然不同。草原的雄鹰,也有飞越城墙的时候。你在京城,有你的战场和使命。萨满的传承,未必一定要固守在某顶帐篷里祭祀日月。但是——”
她的语气陡然加重,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严肃与急切:
“觉醒的力量如同野马,若不加以驯服引导,反会伤及自身,甚至殃及池鱼。
那些古老的知识——如何感知天地能量的流动,如何引导血脉中的力量为己所用而不伤根本,如何辨识具有灵性的草药矿物,如何举行最简单的净化和祈福仪式,以及最重要的……我们这一脉传承的核心禁忌与历史——你必须学习,必须掌握!
这不是为了让你成为下一个我,而是为了让你能驾驭这份天赐之力,在需要的时候保护你自己,保护你的孩子,保护你想保护的一切!”
老巫师深深地看着塔娜,那眼神仿佛在透过她,看向某种即将熄灭的篝火,又像是在注视一颗终于破土而出的新芽,充满了复杂的期望:
“孩子,你或许还没有完全意识到……你极有可能,是我们这一支古老萨满血脉,在世间……最后的、完全觉醒的传人了。
我太老了,时光即将收回对我的眷顾。乌灵珠……她自有她更莫测的轨迹。传承的火炬,现在,传到了你的手中。它不必再拘泥于草原的毡帐,但它不能熄灭在你这里。”
塔娜如遭雷击,怔在原地。
最后传人?传承的重担?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太沉重。
老巫师伸出手,轻轻握住塔娜冰凉的手,一股温润平和的暖流涌入,奇异地安抚了她激荡的心绪。
“不必害怕,孩子。这不是枷锁,而是血脉赋予你的底蕴与礼物。在你留在草原的这些日子里,每日清晨,太阳升起之前,到我这里来。我会将我所知的、你能在离开草原后依然维系和使用的核心传承,尽可能传授于你。
时间紧迫,但好在,你的资质,远超我的预期。”
塔娜反手握紧老巫师干枯却温暖的手,眼中泛起泪光,那是明悟、责任与感动的泪水。
她重重地点头:“是,额吉!塔娜一定用心学习!绝不辜负您的期望,绝不辱没血脉的传承!”
帐外,溪水潺潺,阳光正好。胤禟抱着乌灵珠,指着水中游动的小鱼,逗得女儿咯咯直笑。
他隐约能感到帐内正在进行的谈话非同小可,关乎妻子的秘密和或许更深远的东西。但他选择信任,选择等待。
他知道,当塔娜出来时,或许会有些不同,但那一定是朝着更好的方向。
古老的智慧在静谧中传递,沉睡的血脉在阳光下苏醒。一段跨越了漫长岁月、即将由草原延伸至京城的隐秘传承,就在这个平凡的秋日清晨,悄然拉开了序幕。
而对于胤禟和乌灵珠而言,他们也将开始一段充满父女亲情与草原探索的、别样有趣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