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之中,光幕暗下,方才那幕邻里来访的戏码余韵未散。
齐铁嘴率先“噗嗤”一声笑出来,“嘿!这陈家小子,又是花又是音乐会,路子倒是挺洋派!可惜啊,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
“咱们这位大小姐,压根不吃这套!你瞧她扯什么显微镜、植物数据,把人家剑桥才子都给噎住了!哈哈哈!”
张晵山缓缓开口,声音沉稳,带着一贯的洞悉:“陈家骥不足为虑。举止浮于表面,心思浅显。倒是张不逊……”
他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又似有若无的了然。
“他今日,沉得住气,也动得了手。”
张鈤山站在他侧后方,闻言微微颔首,接口道,语气平静却意味深长:“是。移花接木,不落痕迹。”
“那束玫瑰碍了他的眼,他便让它去了该去的位置。看似随意,分寸却拿捏得极好,既全了礼数,又遂了己愿。”
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更低了些:“倒是大小姐那句‘实验室’的托词……虽是为了挡客,却也歪打正着,点醒旁人。”
“她并非笼中雀,自有她的天地。这份‘不懂事’,反倒成了最好的屏障。”
齐铁嘴听得连连点头,对着灵魂张不逊所在的方向,挤眉弄眼:“要我说啊,最有趣的还是咱们这位正主儿!”
“瞧瞧,瞧瞧!面上八风不动,心里那坛子醋怕是早打翻了吧?人家送花他移花,人家邀约他截胡,末了还给人盖毯子……这心思,九曲十八弯呐!”
他凑近些,对着灵魂张不逊那略显紧绷的虚影调侃道:
“张军爷,别绷着啦!说说,看见那个年轻自个儿这么‘护食’,心里啥滋味?是不是觉得,早该这么干了?”
灵魂张不逊被齐铁嘴直白的话语说得微微一滞,虚幻的身影似乎更凝实了些。
他未曾想……有朝一日,竟会因这等琐事……心生波澜。
但……有人值得如此守护,有‘家’可以如此归属,感觉……并不坏。
他轻微地勾了一下嘴角,看着另一个世界的他,缓慢的吐出几个字:“手段……略嫌稚嫩。”
张晵山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回答了,看来这个灵魂真的放下了。
他带着一丝赞赏的语气说道:“稚嫩无妨,心志已定。知所守护,并愿为之筹谋,便不再是浮萍。”
张鈤山微微点头,看向灵魂张不逊的目光里多了些同道中人的理解:
“乱世飘零,能得一隅安心,珍之重之,乃是常情。只是,”
他话锋一转,带着点提醒的意味,“这位陈公子,怕只是个开始。”
齐铁嘴立刻接上,惟恐天下不乱地嘿嘿笑道:“没错!往后啊,指不定还有什么李公子、赵公子、洋人绅士排着队来送花请听戏呢!”
“张军爷,张少爷这‘管家’的活儿,任重道远哟!光移移花可不够,得多备几招!”
灵魂张不逊迎向齐铁嘴戏谑的目光,这次的声音平静却坚定:
“既在其位,当谋其政。凡有扰清净、不安好者,……”
他话未说尽,但那双曾盈满悲愤与绝望的眼睛,此刻却清晰映出一点幽微的守护之火。
看到王一诺玩累了宅家充电,王胖子“啧”了一下,晃着脑袋:
“瞧瞧,这才几天功夫,咱们大小姐就‘电量不足’了!这体力条,跟胖爷我当年下地连轴转三天三夜比起来,那可是差远喽!”
黑瞎子懒洋洋地接话,墨镜对着屏幕:“胖爷,这能比吗?”
“人家大小姐那叫‘精致生活,张弛有度’。咱们那是‘亡命天涯,潜能透支’。性质不同,消耗模式也不一样。”
他顿了顿,带点调侃,“再说了,你要有人家那条件,出门前呼后拥,回家锦衣玉食,你也乐意躺着,谁愿意天天东奔西跑跟土拨鼠似的打洞?”
吴邪笑了笑,语气温和中带着点怀念:“各有各的活法。咱们那时候是没办法,形势逼人。”
“大小姐这样……挺好的,知道自己要什么,也能舒舒服服地享受。这种‘不需要’,本身也是一种福气。”
谢雨臣瞥了胖子一眼,淡淡补刀:“你当年‘连轴转’,七成时间在认路和扛东西,有效行进不多。她那是心神消耗,歇着明智。”
张海客冷哼一声,习惯性挑剔:“娇生惯养,缺乏历练!真正的……”
他本想说张家子弟,但想到光幕里那个张不逊现在也在‘娇惯’之列,硬生生改口,“……有能力者,当能适应各种强度。”
张海楼立刻小声反驳,“海客哥,大小姐哪叫懒?这是科学养生啦!”
“现在地界又安全又舒服,干嘛还绷着战时那股亢奋?合理歇着,才能把最佳状态长长久久稳住嘛!”
张千军万马平静的说道:“突然改变行程是好事,打乱规律,增加不确定性,安全。”
张麒麟的目光掠过屏幕上王一诺慵懒的睡颜,沉默无言。
见王然纵容妹妹躲清静,还让张不逊留下“镇场子”,王胖子乐了:“嘿!这二哥当得,够意思!”
“知道妹子烦这些,就给安排好护法了!张不逊这小子也上道,让留就留,这‘管家’当得越来越自觉了哈!”
黑瞎子推了推墨镜,笑道:“一个懒得见,一个乐意护,一个巴不得全拦外头。三人目标空前统一。”
吴邪点头:“王然懂他妹妹,也知道张不逊靠谱。”
他顿了顿,看向光幕里张不逊沉静的侧影,笑道,“就是不知道,顺的是谁的心意。”
谢雨臣放下茶杯,简洁道:“分工明确,效率很高。”
张海客又想批评“不成体统”、“纵容过甚”,但看到张不逊那守护姿态,话到嘴边变成了一句:“……总算知道分内之事。”
张海楼兴奋地总结:“哇哦,全部满足到位,麻烦风险全外包,关键还有人主动接,从头到尾顺得很——这不就是完美嘛!绝了!”
张千军万马依旧严谨:“武力留守应对突发情况,正确。但需预案,尤其陌生人的赠礼。”
陈家骥捧着玫瑰出现,笑容灿烂,目标明确。
王胖子“哎呦”一声:“来了来了!竞争者出现!还是留学回来的,长得人模狗样,会送花会请音乐会!张不逊,压力大不大?”
黑瞎子嘴角勾着看戏的弧度:“危机感?未必。这位陈公子,套路太老,药不对症。”
他偏头,朝向吴邪,“好比拿玩具剑,挑战人家开了刃的。”
吴邪也笑了:“张不逊没紧张,他在观察。而且他心里有底,大小姐压根没兴趣。”
谢雨臣一针见血:“信息不足,意图太露,低估了‘护城河’。他这一出,反倒帮张不逊把‘领地’圈得更明白了。”
张海客看着陈家骥,眉头皱得更紧,这是出于一种近乎本能的挑剔:“浮夸!浅薄!如此作态,岂是良配?”
说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好像……偏题了。
听到张海客话一出,客厅里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笑声和调侃。
王胖子第一个拍着大腿笑出声,指着张海客,眼睛都笑没了:“哎呦喂!我的海客同志!”
“人家陈公子是来当邻居走礼的,您这儿直接跳过所有步骤开始审核‘良配’资格了?”
“怎么着,您这是替咱们大小姐操心上了,还是替你们张不逊把关呢?”
黑瞎子笑得肩膀直抖,墨镜滑下一点,“胖子,这你就不懂。海客兄这是‘家族综合评估系统’自动启动了。不过……”
他故意拉长声音,看向张海客,“咱们这儿在座的,好像也没谁有资格评判别人‘是不是良配’吧?都是光棍儿协会的资深会员。”
吴邪本来还在忍笑,被黑瞎子这一句直接破防,噗嗤笑出声,一边咳一边说:“黑瞎子你少胡说……不过,”
他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看向张海客,眼神里带着促狭:
“张海客,你这反应……是不是有点过于‘娘家大哥’了?人家王然这个亲二哥还没发话呢。”
谢雨臣的语气平静无波,但说出来的话却让张海客脸更黑,“评估潜在风险是职责所在。但‘良配’涉及情感变量,而我们……”
他顿了顿,抬眼扫了一圈客厅,最后目光落在张海客僵硬的侧脸上,“缺乏实际有效数据支撑。理论主义,在这里不适用。”
张海楼捂住嘴,肩膀耸动,小声嘀咕:“海客哥……你这属于跨维度执法了哦……”
张千军万马认真反驳道:“当前威胁评估重点应是信息窃取与纠缠风险。‘良配’与否,偏离核心。”
张海客被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想反驳,却发现无从驳起。
最终只能恼羞成怒地低吼一声:“……胡言乱语!我不过是就事论事!”
张麒麟的目光扫过张海客那窘迫又强自镇定的侧脸,然后眼中闪过一丝同情。
王胖子立刻做出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挥了挥手,语气夸张地敷衍:
“明白明白,海客同志一心为公,警惕性高,职业习惯,职业习惯!咱都理解!”
黑瞎子跟着点头,墨镜下的笑容怎么看怎么不真诚:
“没错,海客兄绝对是纯粹出于对潜在风险评估的严谨态度,跟什么个人经验、光棍不光棍的,完全没有关系!我们相信你!”
吴邪忍着笑,也一本正经地点头附和:“嗯,就事论事,非常专业。”
谢雨臣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淡淡道:“张先生的出发点值得肯定。”
算是给了个台阶,虽然这台阶看起来也不太结实。
张海楼赶紧打圆场,试图把话题拉回“学术”层面:
“对对,海客哥这是严谨考量啦!虽然可能有点……呃,超前,但方法论是没错的!”
张千军万马倒是真的信了,还认真地补充了一句:“警惕所有潜在威胁是正确的,无论其表现形式如何。”
张海客被这一连串“理解明白”堵得胸闷,知道这群家伙没一个真信的,但又没法再辩。
只能狠狠瞪了笑得最欢的王胖子一眼,扭过头,专心“研究”起光幕里王家客厅的花纹,耳根那点可疑的红晕却久久未消。
张麒麟竖着耳朵一句不落的听着,嘴角往上扬了扬,又立马扯平。
大家这才转头看电视,听到王一诺对“油头”的嫌弃,王胖子直接拍腿大笑:
“哈哈哈!油头!大小姐这理由绝了!确实,胖爷我看那小子头上起码有二两!大小姐说的真好,还不如送火腿实在,深得我心啊!”
黑瞎子笑得肩膀直抖:“所以说,信息差是关键。陈公子还在那贝多芬,大小姐已经用科学降维打击了。”
“最妙的是,这理由看似高深,实则就是‘我对你没兴趣,并且我的兴趣你接不住’。漂亮!”
吴邪忍俊不禁:“她倒是会找借口,还说得一本正经。不过也确实,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一个细节可能就决定了。很……真实。”
谢雨臣眼底也掠过一丝笑意,点评道:“不错。”
“利用认知壁垒在不直接冲突、不损及对方颜面的前提下,迅速建立不可逾越的社交距离。看似任性,实则巧妙。”
张海客:“……胡闹!” 但语气似乎没那么严厉了,甚至有点“算你识相”的意味。
王胖子眼睛一亮,立刻抓住机会,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吴邪,故意拉长了声音,阴阳怪气道:
“哎哟喂,天真你听见没?咱们海客同志这立场……转得挺快啊!”
“前不久还对人家大小姐‘算计’张不逊咬牙切齿,恨不得冲进去理论,怎么着,现在看见有外人来‘抢’,立马调转枪口,站到‘自家’小张同志这边啦?”
“这胳膊肘往里拐得,比胖爷我炖的肘子还溜!”
黑瞎子推了推墨镜,慢悠悠地接腔,语气里满是“我早就看透了”的调侃:
“胖子,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内部矛盾内部解决,外部威胁一致对外。这觉悟,海客兄一直很高。”
吴邪也笑着摇头,看向张海客的眼神带着了然和几分戏谑:“海客,承认吧,你这‘娘家大哥’的架子是端起来了。”
“看见自家……呃,同族被人真心护着,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还有不长眼的想来撬墙角,你这心,早就偏到太平洋去了。”
“之前那点‘算计’的芥蒂,跟现在这‘一致对外’比起来,不算啥了,对吧?”
谢雨臣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从利益共同体角度看,王一诺的价值显着提升,潜在风险下降。”
“选择接纳并维护现有稳定结构,是理性决策。当然,”
他瞥了一眼张海客,“其中是否掺杂了非理性的、基于同族情谊的维护,有待商榷。”
张海楼当即眼睛一亮,音量陡然拔高,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兴奋:“哎!明白了!”
“大小姐哪儿还是啥单独被评估的‘风险点’啊,分明是跟张不逊绑一块儿了,俩人事儿一体,成了得好好护着的整体!”
“外面那些抢食的一冒头,搅的是这整个局面的安稳,海客哥那护犊子的防御本能一上来,评判标准自然就往保整体这儿偏了呗!没毛病!”
张千军万马皱着眉,思考角度依旧清奇:“访客效率低下,客观上减少了安全扰动。”
张海客张了张嘴,然后别开脸,丢出一句:“……随你们怎么说!”
这几乎等于默认的态度,让王胖子和黑瞎子对视一眼,笑得更加欢畅。
吴邪也笑着摇摇头,心想这位张大家长,别扭是别扭了点,但心里那杆秤,终究是偏了。
听到齐铁嘴等人的调侃,最后灵魂张不逊居然平静回应“手段略嫌稚嫩”,这边也安静了一瞬。
王胖子眨巴眨巴眼:“哟呵!这位‘老’张军爷……这是认了?还点评上了?‘稚嫩’?意思是换了他来,手段更老辣?”
黑瞎子墨镜后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语气带着玩味:“啧啧,了不得。”
“这说明他真的走出来了,甚至能带着点‘前辈’的眼光看问题了。这份心境,难得。”
吴邪感慨道:“他这是完全接纳了那个‘会吃醋、会护短、会耍小心思’的张不逊,也接纳了那种温暖的生活可能性。”
“重要的是,那份想要守护的心情,是真的,而且……被允许存在。”
谢雨臣微微颔首:“他的回应,标志着其内心创伤的愈合程度远超预期,并且对‘正常情感’有了新的认知框架。”
张海客的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那肩背似乎放松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