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刚触到那片黑暗,冷意就顺着指尖爬了上来。
叠风的手还在我的掌心里,没有松开。我能感觉到他的手指收紧了一下,像是在确认我还在。我没有说话,只是把脚步往前移了一步。脚下不再是石阶,而是一种说不清质地的地面,踩上去像踩在薄冰上,又不像冰那样滑。
四周还是黑的,什么也看不见。
但我知道,我们已经站在了最后一关的场中。
一道声音从上方落下,不带情绪,也不分男女:“此关分两重。一考智慧,二考力量。二者皆过,方可离去。”
话音落下的瞬间,前方亮起一道光。
光中浮出几行符文,排列成环,缓缓转动。那些字我不认识,可它们散发的气息让我心口发紧。我下意识地抬手,仙缘镜从袖中滑出,悬在我面前。
镜面映出的不是符文本身,而是一道道流动的纹路,像是水底的暗流,又像是呼吸的节奏。我看不懂这些纹路的意义,但能感觉到它们在等待回应。
“这是谜题。”我说。
叠风站到我身侧,目光盯着那圈符文:“怎么解?”
我没有回答。我在想墨渊曾经讲过的课——天地有息,万物随之起伏。那时我只是听着,不明白这话和修行有什么关系。现在看着仙缘镜里的波动,我忽然觉得,这可能就是线索。
我闭上眼,试着感受周围的空间。
空气很静,但有一种极细微的震动,藏在最底层。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呼吸。我慢慢调整自己的气息,让它靠近那种频率。
叠风察觉到了我的动作,也跟着放缓呼吸。
我们两个人的节奏渐渐同步,那一道道符文开始微微晃动。仙缘镜中的纹路也随之变化,从杂乱变得有序,最后凝聚成一条线,直指中间的一个符号。
我伸手,将灵力凝成一点,轻轻点向那个位置。
符文环骤然停住。
接着,一声轻响,像是锁扣打开。整圈文字化作光点,散入空中。
“第一关已过。”那道声音再次响起,“第二关即刻开始。”
话音未落,空间猛地一震。
一股力量从四面八方压来,像是要把人撕成碎片。我立刻调动体内三股力量——青丘仙元、本源之种流转之力、仙缘镜共鸣之能,试图融合成屏障护住周身。
可第一次尝试失败了。
三股力量撞在一起,反冲回经脉。我喉咙一甜,一口血涌上来,咬牙咽了回去。
“稳住。”叠风低声道,手中剑未出鞘,但他以剑气为引,在我周围布下一道弧形防线,替我挡住最先袭来的乱流。
我靠着他的掩护,重新凝神。
这一次,我先将自身仙元沉入丹田,再缓缓引出本源之种的力量,让它像暖流一样游走于四肢百骸。仙缘镜则悬浮在头顶,不断反馈外界乱流的冲击方向与强度。
我根据它的提示,一点点调整融合的节奏。
终于,三股力量找到了交汇点。
一层淡金色的光罩从我身上升起,将我和叠风笼罩其中。
乱流撞上来,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暴雨打在屋檐。光罩剧烈晃动,却没有破裂。
“能撑住?”我问。
“一炷香而已。”他说,“你别断。”
我点头。
外面的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但在试炼空间里,我能看见一根虚幻的香影立在中央,正缓缓燃烧。烟升到一半就被乱流搅碎,可香体仍在缩短。
我们背靠背站着,谁都没有再说话。
每一次冲击都让身体发沉,灵力消耗得很快。我的手臂已经开始发抖,额头渗出的汗顺着脸颊滑下,滴落在衣襟上。
叠风的情况也不好。他右臂的伤口早就裂开了,血浸透了袖子,但他始终没有移动位置,也没有喊停。
香燃到了三分之二。
一道特别强的乱流突然袭来,整个空间像是被拧了一圈。我的护盾晃了一下,出现了一道裂痕。
“左边!”我喊。
叠风立刻转身,左手结印,将残余剑气全数打入护盾缺口。光罩重新稳固。
我趁机加快融合速度,把更多的力量注入屏障。
香灰落了下来。
最后一缕烟刚升起,就被风吹散。
四周的压迫感消失了。
空间恢复平静。
我腿一软,跪坐在地,手撑着地面才没倒下。叠风也单膝落地,喘着气,但还是把剑横在身前,保持着警戒姿态。
头顶上的光影缓缓降下,那道由符文构成的巨影重新显现。它站在我们面前,古铜色的眼睛不再冰冷,而是多了一丝温度。
它低头看着我们,许久没有说话。
然后,它抬起手,指向我们身后。
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扇门。门是透明的,像水波一样荡漾着。透过门,能看到一片星空,还有远处一座漂浮的岛屿。
“你们做到了。”它的声音第一次有了起伏,“很少有人能同时通过这两关。”
我抬起头,看着它:“为什么试我们?”
它没有直接回答。
“因为有些人进来是为了夺宝。”它说,“有些人是为了证明自己。而你们……是唯一一对,既不想抢,也不想赢的人。”
我苦笑一下:“我们只是想活着出去。”
“正因如此,你们才值得。”它说完,身影开始变淡。
门却还在。
叠风慢慢站起来,看了我一眼:“走吗?”
我扶着墙,也站起身。腿还在抖,但我能走。
“走。”我说。
我们朝那扇门走去。
离得越近,越能感觉到门后传来的吸引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等我们。
我的手快要碰到门的时候,它突然开口:
“进去之后,看到的一切,都不能碰。”
我回头。
“为什么?”
它只剩下一个轮廓,声音越来越轻:
“因为你一旦碰了,就再也出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