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松阁位于须弥山的半山腰,是一处悬空而建的雅致亭台。四周苍松翠柏环绕,云雾在脚下流淌,如果不考虑这里是和尚窝,倒真有几分神仙洞府的味道。
小沙弥领着秦风四人,沿着蜿蜒的山道拾级而上。
一路上,这小沙弥一言不发,只是偶尔回头看一眼秦风,那眼神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仿佛在看一只即将掉进陷阱的猎物。
秦风对此视若无睹,拄着禅杖走得四平八稳。
倒是身后的洛嫣然,又开始不安分了。
“哎呀,这山路好陡啊,人家的脚都走疼了。”她故意娇喘吁吁,身子一歪,就要往秦风身上靠,“师父,您扶人家一把嘛。”
秦风身体微微一侧,极其丝滑地躲开了这颗“糖衣炮弹”,同时手中禅杖往旁边一伸。
“砰。”
洛嫣然直接撞在了硬邦邦的禅杖上,捂着胸口直翻白眼。
“阿弥陀佛。”秦风头也不回,“徒儿,这也是修行。脚疼是因为你心不静。心若静了,别说是山路,就是刀山火海,也如履平地。”
“老古董!活该你单身一万年!”洛嫣然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但表面上还得装出一副受教的样子,“是,师父教训得是。”
很快,听松阁到了。
阁中,只有一人。
那人背对着众人,正坐在一张石桌前,手里摆弄着一套茶具。
他身穿一袭纤尘不染的月白僧袍,满头乌黑的长发并未剃度,而是随意地披散在肩上——这在和尚堆里简直是个异类。
听到脚步声,那人缓缓转过身来。
一张俊美得近乎妖异的脸庞,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的五官精致得像是画出来的,眉心处那道竖着的红色印记,宛如第三只眼睛,透着一股诡异的妖冶感。
最让人心悸的是他的双眼。
那双眼睛里没有瞳孔,取而代之的,是两团正在缓缓燃烧的金色火焰。
正是雷音寺当代佛子,号称拥有“妄虚之眼”的——无尘。
“三葬大师,久仰大名。”
无尘并未起身,只是微微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他的声音温润如玉,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温度。
“请坐。”
秦风也不客气,大步走过去,在无尘对面坐下。敖璃儿三女则站在他身后,神情各异地打量着这位传说中的佛子。
“大师一路辛苦。”无尘提起茶壶,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推到了秦风面前,“这是西漠特产的‘红莲业火茶’,不仅能提神醒脑,还能……照见人心。大师,请。”
秦风低头看了一眼那杯茶。
茶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赤红色,不仅没有茶香,反而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硫磺味。更离谱的是,那茶水表面,竟然还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泡,仿佛岩浆一般滚烫。
这哪里是茶?这分明是一杯毒药!
“系统,这玩意儿能喝吗?”秦风在心里问道。
【叮!检测到‘红莲业火茶’,蕴含高浓度火毒与精神幻术。若心智不坚或修为不足者饮用,将立刻陷入心魔幻境,甚至五脏俱焚。】
【但宿主拥有‘万古不灭帝体’(虽然是老迈版,但底子还在),且佩戴‘慈悲为怀’袈裟,可免疫此毒,甚至能将其转化为养分。】
妥了。
秦风心里有了底,脸上露出了一个和煦的笑容。
“佛子客气了。”
他伸出那只枯瘦的手,端起那杯滚烫的“岩浆”,就像端起一杯普通的白开水一样,送到了嘴边。
无尘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秦风。
他在等。
等秦风出丑,或者露出破绽。这红莲业火茶,乃是他从地底火脉中提炼而出的,就算是洞玄境强者喝一口,也得当场跪下。
然而。
“咕噜。”
秦风一仰脖子,直接把那杯茶给干了。
甚至还吧唧了两下嘴。
“嗯……有点淡。”秦风放下茶杯,有些嫌弃地摇了摇头,“火候不太够,水温也差了点意思。佛子,你这煮茶的手艺,还得练练啊。”
无尘的表情僵住了。
他眉心的红色印记剧烈跳动了一下。
淡?
火候不够?
这老和尚是铁做的胃吗?!
“大师……果然好定力。”无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震惊,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看来这凡间的俗火,入不了大师的法眼。”
“非也非也。”秦风摆了摆手,“茶无高下,心有分别。在贫僧看来,这茶里火气太重,杀伐之意太浓。佛子,你心中……有魔啊。”
这句话一出,周围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站在旁边的那个带路小沙弥吓得脸色惨白,差点跪下。
竟然有人敢说佛子心中有魔?!这在雷音寺简直是大逆不道!
无尘的眼神骤然变得凌厉起来,那两团金色火焰猛地窜高了一寸。
“大师此言何意?”
“心中无魔,何来杀伐?”秦风直视着那双诡异的眼睛,毫不退让,“你请我喝这杯毒茶,不就是想试探贫僧的深浅吗?这种算计,这种心机,难道不是魔?”
“真正的佛,应该像贫僧这样。”秦风指了指自己,“真诚,善良,且……能喝。”
“噗嗤。”
身后的洛嫣然没忍住,笑出了声。
无尘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他这“妄虚之眼”能看破世间一切虚妄,可偏偏在眼前这个老和尚身上失效了。他看到的只是一团浩瀚无边的金色佛光,根本看不透这层伪装下的真面目。
但他绝不相信,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三葬”,会是什么好东西。
“大师口才了得,无尘佩服。”无尘缓缓站起身,身上的僧袍无风自动,一股恐怖的气势开始在听松阁内弥漫,“不过,佛门之中,向来是以实力论高低。既然大师说我心中有魔,那不知大师可愿……帮我除魔?”
图穷匕见。
这是要动手了。
秦风叹了口气。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么沉不住气?喝个茶都要打打杀杀的。
“除魔卫道,乃是贫僧本分。”秦风也站了起来,手中的禅杖轻轻点地,“不过,佛子身份尊贵,贫僧也不好以大欺小。不如这样……”
秦风回头看了一眼跃跃欲试的冰倩雪。
“徒儿。”
“在。”冰倩雪上前一步,身上的寒气瞬间爆发,与无尘那灼热的气息分庭抗礼。
“你去陪佛子过两招。”秦风淡淡道,“记住,点到为止。别把人家这亭子给拆了,还要赔钱。”
“是。”
冰倩雪手中寒光一闪,寒冰剑……哦不,是一柄被她伪装成戒刀的冰剑,出现在手中。
“请赐教。”
无尘看着冰倩雪,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这个看似冷艳的小尼姑,身上的气息竟然也让他感到了一丝威胁。尤其是那种极寒之意,隐隐克制他体内的火毒。
“好,好得很!”无尘怒极反笑,“既然如此,那便让我领教一下大师的高徒,究竟有何本事!”
话音未落,无尘眉心的红色印记陡然裂开。
一道赤红色的光束,如同激光一般,直射冰倩雪而去!
那是他的本命神通——寂灭佛光!
冰倩雪面无表情,手中冰剑只是轻轻一挥。
“咔嚓!”
一道晶莹的冰墙瞬间在身前凝结。
红光撞在冰墙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大量白烟,却始终无法穿透。
“就这?”冰倩雪冷冷吐出两个字。
嘲讽拉满。
就在两人即将展开大战之际。
“当——!当——!当——!”
一阵悠扬而宏大的钟声,忽然从山顶的雷音寺传来。
这钟声足足响了九九八十一下,震彻云霄,传遍了整个西漠。
无尘的动作猛地停住。
他收敛了身上的气息,转头看向山顶,眼神中露出了一抹狂热。
“吉时已到。”
“圣火……出世了!”
他转过身,深深地看了秦风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
“三葬大师,算你运气好。既然大会开始了,那我们的账,就留到‘辩佛台’上再算吧。”
“希望到时候,你的嘴,还能像现在这么硬。”
说完,无尘身形一闪,化作一道金光,朝着山顶飞去。
秦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摸了摸下巴。
圣火出世了?
那正好。
“走吧,徒儿们。”秦风把禅杖往肩上一扛,哪还有半点高僧的样子,活脱脱一个带头抢地盘的大佬。
“咱们也去凑凑热闹。顺便……把那把火借过来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