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目标,制定计划后,叶尘并未立刻动身。
他用了几天时间,将半年来暗中准备的东西整理完备,并选择了一个宁静的傍晚,将村长孙老和陈大山请到了自己的住处。
油灯如豆,映照着三人严肃而郑重的面容。
叶尘首先将厚厚一叠手稿和一张绘制精细的地图推到两人面前。
“孙老,大山兄,”叶尘语气诚挚,“叶某流落至此,承蒙乡亲们收留照顾,这份恩情,铭记于心。
我伤势所需一味特殊草药,必须深入黑风岭绝地方能寻得,明日便将动身,归期难料。
临行前,有些东西,想托付给二位。”
孙老和陈大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和不舍。
他们早已将叶尘视为村中一份子,甚至隐隐是主心骨。
叶尘先指向那叠手稿:
“此乃我游历四方,结合一些强身健体、御敌防身的法门,整理出的一些粗浅功夫和配合之术。
包含‘五禽锻体诀’(强健筋骨气血)、‘合击三才阵’(三人一组,攻防配合)、‘鹰眼望气术’(锻炼目力,观测野兽踪迹天气变化)以及一些外伤急救与常见毒物辨别之法。
若村中青壮勤加练习,配合得当,应能大大提升狩猎效率,减少伤亡,即便遇到小股流寇或猛兽群,也有一战之力。”
他又指向那张地图:
“此图是我结合村中老人所言及自己观察所绘,标明了黑风岭外围相对安全的狩猎采药区域,以及几处需要警惕的危险地带和可能存在的野兽巢穴。按图索骥,可保基本安全。”
孙老颤抖着手抚过手稿和地图,老眼浑浊,声音哽咽:“叶小哥……这,这太珍贵了!这是能让我靠山村世代受益的宝物啊!老朽……代全村老少,拜谢小哥大恩!”说着就要起身行礼。
陈大山也是虎目含泪,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太清楚这些东西对一个小山村意味着什么——是生存的保障,是延续的希望!
叶尘连忙扶住孙老,摇头道:“孙老言重了,区区微末之技,不足挂齿。
我在此养伤几年,早已将靠山村视为故土,此乃分内之事。”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深沉,看着两人,缓缓说道:“除此之外,叶某还有一事相托,此事关乎未来,或许渺茫,但请二位谨记。”
孙老和陈大山见他神色郑重,也收敛情绪,肃然聆听。
“我并非寻常游侠,”叶尘斟酌着词句,既不能泄露修仙界秘密,又要传达足够信息,“我所传承之道,非常人所想。
此去寻药,若能功成,我之伤势恢复有望。
他日,若我大道得成,或会重返此地。”
他看着两人迷惑又带着期待的眼神,继续道:“届时,我或许会在此地,择一合适之处,设立一处别院或传承之所。
若村中后辈,有心性纯良、意志坚韧、且于我所留锻体之法上展现出超越常人之悟性与进境者……”
他刻意停顿,让话语中的意味沉淀。
孙老和陈大山都不是愚笨之人,隐隐听出了弦外之音,呼吸不由急促起来。
“……可尝试引导其,按我所留之法根基继续深入修习。
若真有那般机缘巧合、天赋异禀之人出现,”叶尘目光悠远,“或许,我可以引其踏上一条……不同于凡俗武林的,真正的修行之路。
届时,我会将其接引至我之宗门,授予大道。”
“至于村中其他乡亲,”叶尘语气温和而坚定,“只要我叶尘能力所及,必会加以关照,保此地一方平安。”
传承!修行!宗门!关照!
这四个词,如同惊雷,在孙老和陈大山心中炸响!虽然叶尘说得隐晦,但他们明白,这意味着什么——那可能是传说中的“仙缘”!是靠山村未来可能一飞冲天的机遇!
“叶……叶仙师!”孙老激动得再次想要下拜,这一次,他用了截然不同的称呼。
陈大山也激动得浑身发抖:“仙师放心!您所托之事,我陈大山便是拼了性命,也一定办好!定为仙师留意村中所有孩童少年,督促他们勤练您留下的功法!”
叶尘再次扶住孙老,正色道:“孙老,大山兄,切记,此事关乎甚大,绝不可对外张扬,仅限你二人知晓即可。
否则,恐为村子招来祸端。一切,待我归来再说。
若无我音讯,或我未曾归来,便只当今日之言是叶某一番感慨,切莫强求,只需将强身健体、保境安民之法传承下去即可。”
他必须谨慎。修仙界与凡俗隔绝,贸然泄露,未必是福。留下这份约定和期待,既是给靠山村一个未来的可能,也是给自己一个重回此地的理由,更是为玄门道宗未来或许在此开辟分支,播下一颗种子。
“谨遵仙师之命!”孙老和陈大山郑重应诺,将叶尘的每一句话都刻在了心里。
第二日清晨,天色微明。
叶尘背负着一个简单的行囊(内装特制的干粮、水囊、草药和几把精铁短刃),腰间悬着那柄凡铁长剑,在孙老、陈大山以及少数几个知晓他“进山寻药”的猎户默默注视下,独自一人,踏着晨露,再次走进了莽莽黑风岭。
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密林深处。
身后,是靠山村众人久久凝望、充满感激与期盼的目光。
身前,是未知的险地、强大的半妖兽,以及那关乎他道途生死的——九幽花!
辞别靠山村,叶尘身影没入黑风岭莽莽林海。
他没有急于直奔最深处,而是先根据地图和神识感应,绕行至“鬼见愁”断魂崖的侧面。
正面瘴气最浓,地势最陡,半妖兽的巢穴很可能就在正面崖壁某处,从那里强攻实属不智。
他选择了一条更为隐秘、但也更加危险的路径——从侧面一处相对缓和的坡地,借助古藤和岩缝,逐步向下攀爬,试图绕到寒潭的后方或侧翼。
越往下,光线越发昏暗,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淡淡的、带着腐朽与阴冷气息的灰色瘴气。这瘴气不仅阻碍视线,更能侵蚀肉身,麻痹神经。
叶尘提前含服了自配的解毒草药,并以微弱的灵力在体表形成一层极薄的气息护罩,艰难地抵御着瘴气的侵袭。
神识在这里也受到极大压制,只能勉强探查周围数丈范围。
断魂崖下,地形错综复杂,怪石嶙峋,枯藤遍布,地面湿滑,偶尔能见到不知名动物的惨白骨骸,更添几分阴森。
叶尘如同最老练的猎手,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借助地形和阴影隐蔽自身,缓慢而坚定地朝着寒潭方向靠近。
经过两日艰难跋涉,他终于抵达了预定的侧翼观察点。
躲在一块巨大的、生满青苔的岩石后,叶尘屏息凝神,将恢复完全的神识小心翼翼地向前延伸。
前方百余丈外,是一个直径约五十丈的黑色寒潭。潭水幽深不见底,水面上终年笼罩着浓厚的灰色瘴气,寒气刺骨。
而在寒潭靠近崖壁的一侧,几块巨大的、被潭水浸润得黝黑的岩石缝隙中,一株奇异的植物正静静生长。
九幽花!
三片墨玉般的狭长叶片拱卫着一朵碗口大小的花朵。
花瓣漆黑如夜,却隐隐流转着金属般的光泽,花蕊则是一簇细密的、如同跳跃的蓝色鬼火般的丝状物,散发着幽冷而充满生机的光芒。
仅仅是远远感知,叶尘便能感到自己受损的神魂传来一阵渴望的悸动,连丹田内沉寂的五行剑丹都微微颤动了一下。
而在九幽花旁不远处,一个巨大的、由枯骨和湿泥垒成的巢穴中,正匍匐着一头庞然大物!
那怪物形似巨蜥,却有水牛般大小,浑身覆盖着暗青色的、湿漉漉的厚重鳞甲,脊背上生着一排尖锐的骨刺,一条粗壮的长尾拖在身后。
它的头颅更像鳄鱼,吻部突出,口中利齿森然,偶尔开合间能看到暗红色的信子。此刻它似乎正在沉睡,鼻孔中喷出两道带着腥气的灰白气流,周身散发着暴虐而阴冷的气息,正是那头半妖兽——可以称之为“毒鳞蜥”!
叶尘仔细观察,确认这毒鳞蜥气息大约在炼气期圆满层次,但其鳞甲厚实,利爪尖牙,加上长期受九幽花阴寒气息侵染和此地瘴气环境加成,真实战力恐怕堪比筑基初期体修,且皮糙肉厚,生命力顽强。
硬拼,绝无胜算。
叶尘收回神识,大脑飞速运转。他注意到,那毒鳞蜥虽然凶悍,但灵智明显不高,且似乎对九幽花有着极强的占有欲和依赖,轻易不会离开太远。
寒潭附近地形狭窄,瘴气弥漫,不利于其庞大的身躯灵活移动。
“有了……”一个冒险的计划在叶尘心中成型。
他悄悄退后,开始在附近搜集材料。他找到几处特殊的、饱含硫磺和某种易燃油脂的岩石,用短刃小心刮下粉末;又采集了一些能释放刺激性气味的辛辣草药,捣碎混合;最后,他利用微弱的火系灵力,小心地制作了几个简陋的“烟雾弹”和“诱饵”。
准备就绪后,他选择了毒鳞蜥上风处的一个隐蔽角落。
先将混合了硫磺油脂和辛辣草药的“烟雾弹”用藤蔓绑在几块石头上,布置成一个简单的触发机关,机关末端延伸出一条长长的藤蔓作为引信。
然后,他将一只路上顺手捉到的、已经死去的野兔尸体,涂抹上更多的辛辣草药和一种能散发微弱灵性波动的苔藓(模拟灵药气息),制成“诱饵”,放在了距离毒鳞蜥巢穴约三十丈外、靠近寒潭另一侧的一处明显空地上。
一切布置妥当,叶尘深吸一口气,回到最初的观察点,手中握紧了那柄凡铁长剑(已用微弱的金系灵力反复淬炼过锋刃),眼神锐利如鹰。
他轻轻拉动藤蔓引信!
嗤——!
几枚“烟雾弹”同时被触发,瞬间爆发出大股浓密、辛辣、且带着刺鼻硫磺味的彩色烟雾,顺着风向,朝着毒鳞蜥的巢穴滚滚涌去!
“吼——!!!”
沉睡中的毒鳞蜥被这突如其来的刺激性烟雾呛醒,发出暴怒的咆哮!它猛地窜出巢穴,赤红的眼睛瞬间锁定了烟雾的来源方向(上风处),怒吼着就要冲过去将打扰它沉睡的“虫子”撕碎!
然而,就在它冲出几步后,它那不算灵敏的嗅觉,捕捉到了下风处另一股“诱人”的气息——那是“诱饵”野兔身上散发出的、模拟灵药的微弱波动!
对于长期守护九幽花、对灵性气息极其敏感的半妖兽来说,这突然出现的“灵药”气息,无疑是一种挑衅和吸引!它迟疑了一瞬,暴怒的注意力被短暂分散。
就是现在!
叶尘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侧翼岩石后暴射而出!他将仅存的、能动用的筑基初期(虚浮)灵力催动到极致,全部灌注于双腿和手中长剑!身法快如离弦之箭,却又轻盈无声,直奔九幽花!
三十丈距离,眨眼即至!
那毒鳞蜥终究是妖兽本能占优,立刻察觉到了真正的威胁来自九幽花方向!它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庞大的身躯以与体型不符的速度猛地转身,粗壮的长尾如同钢鞭般横扫向叶尘,同时张开血盆大口,一股腥臭的墨绿色毒液喷吐而出!
叶尘仿佛背后长眼,在长尾扫到的前一刻,身形诡异地向侧前方一矮,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尾击,毒液则擦着他的后背飞过,将后方岩石腐蚀得滋滋作响。
他毫不停留,左手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握住九幽花的花茎(避开花瓣和花蕊直接接触),微弱的木系灵力包裹,用力一拔!
整株九幽花,连同根部一小块散发着浓烈阴寒气息的黑色泥土,被他完整地取了下来!
“吼——!!!”宝物被夺,毒鳞蜥彻底疯狂,不顾一切地扑来,利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抓向叶尘头颅!
叶尘得手后毫不恋战,将九幽花迅速塞入怀中特制的玉盒(凡玉,但能暂时隔绝气息),脚下一点,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向后飘退,同时右手长剑划过一道玄妙的弧线,并非攻击毒鳞蜥,而是斩向旁边崖壁上垂下的一根粗大枯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