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名不虚传。
即便以李卫民后世见多了各色美人的眼光来看,朱林的容貌气质也是顶尖的。
她看起来约莫二十多岁,正是最好的年华。
令人印象深刻的不仅是她精致如画的五官——眉如远山,目似秋水,鼻梁挺秀,唇色天然红润——更是她独特的气质。
一头乌黑顺滑的长发并未严格按军队要求剪短,而是柔顺地披在肩后,只在鬓边别了一枚简单的黑色发卡,这为她略带英气的面庞增添了几分女性的柔美。
合身的旧军装洗得有些发白,却熨帖整齐,衬得她身姿格外挺拔,既有军人经历过锤炼的笔挺干练,又隐隐透出一种属于文艺工作者的书卷气和沉静。
她坐在那里,背脊自然挺直,双手安静地放在膝上,与周围嘈杂混乱的环境似乎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尤其是那种混合了军人的飒爽和文艺工作者的清雅,在这个年代尤为独特出众。
他一时看得有些出神,目光不自觉地在她脸上多停留了几秒。那是一种纯粹对美好事物的欣赏,不带任何猥琐或欲念。
然而,在朱林看来,一个陌生男子,先是言辞尖刻不肯让座,现在又如此直勾勾、毫不掩饰地盯着自己看,眼神里那种打量和探究,让刚复员不久、仍保持着军人对纪律和礼节敏感度的朱林极为不悦。
她秀眉立刻蹙起,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清晰的厌烦和冷意,仿佛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碰到了,迅速移开了视线,原本侧身倾听交谈的姿态也微微调整,更显疏离。
让座站在过道的王爱国敏锐地捕捉到了朱林的不悦和对面李卫民“放肆”的目光,立刻觉得表现的机会来了。
他挺了挺胸,故意提高声音,语气严厉:“哎,那位同志!你看什么呢?注意点影响!盯着女同志看像什么话!”
其他几个男青年也投来鄙夷和谴责的目光。让座女子也察觉了,有些尴尬地看了看朱林,又看了看李卫民,想打圆场又不知该说什么。
李卫民感受到骤然变得针锋相对的气氛和那些指责的目光,从对“朱林”身份的讶异中回过神来。
他无所谓地挑了挑眉,对这个爱表现家伙的指责嗤之以鼻,也懒得解释自己并非心怀不轨,只是纯粹对“名人”的好奇。
他淡淡地收回目光,重新靠回椅背,甚至干脆把棉帽往下拉了拉,遮住了大半张脸,一副“懒得理你们”的姿态。
但他的沉默和举动,在朱林和她的同伴眼中,更像是被戳穿后的心虚和傲慢。
朱林心中对李卫民的印象已经跌至谷底:一个自私、刻薄、且举止轻浮、缺乏基本教养的男青年。
她不再关注那个方向,转而与身旁女同伴低声交谈起来,只是话题显然已从刚才热烈的文学讨论偏离了。
火车依旧轰鸣前行。李卫民在帽子底下,心思却有些起伏。
没想到在这趟糟糕透顶的旅途中,竟然意外遇到了“朱林”,还是以这种方式。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对这趟旅程忽然多了几分别样的期待。
只是不知道,这位对他印象极差的朱林同志,若有一天得知他就是那个她口中“笔力非凡”的李卫民,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随着时间的流逝,车厢内的讨论声渐渐低了下去。
长时间的旅途、拥挤的环境、还有最初的新鲜感褪去后,疲倦和无聊开始侵袭每一个人。
几个原本高谈阔论的男青年也渐渐词穷,车厢里只剩下火车规律的哐当声和乘客们压抑的哈欠声、低语声。
而那位站在过道里、一直努力维持着“高尚”姿态的王爱国同志,此刻正经历着严峻的考验。
最初的精神胜利感和虚荣心,早已被长时间站立带来的腰酸背痛、腿脚发麻所取代。
他脸上的表情管理逐渐失控,眉头紧锁,嘴角时不时因为调整站姿的疼痛而微微抽搐,活脱脱一副“痛苦面具”。
被让座女子秦沐瑶几次不安地看向他,低声说:“王爱国同志,你站了这么久,肯定累了,快来坐一会儿吧,我没事的……”
然而,每次她一开口,对面那个讨厌的家伙似乎总能精准地捕捉到,然后投来一瞥似笑非笑、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
这眼神像针一样扎在王爱国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上。
他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强撑着挺直已经有些佝偻的腰板,大手一挥,声音因为疲惫而有些发干,却故作豪迈:
“不用!秦沐瑶同志,你安心坐着!这点路程,对我们革命青年来说不算什么!我能坚持!” 说完,还得意地瞟李卫民一眼。
李卫民看在眼里,差点笑出声。
这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劲头,真是生动形象。
秦沐瑶见状,也不好再勉强,只得从随身的小布包里抓出一把炒花生,分给王爱国和其他同伴:“那……大家吃点花生吧,聊聊天,时间过得快些。”
其他几个男青年见状,也纷纷从自己包里掏出干粮、饼干、红枣、瓜子之类的,殷勤地递给秦沐瑶,更主要的是递给一直安静坐着的朱林。
“朱林同志,尝尝这个,我妈自己做的桃酥!”
“我这里有鸡蛋,还热乎呢!”
“我带了枣子,可甜了!”
朱林面对这些热情的馈赠,只是微微摇头,礼貌而冷淡地婉拒:“谢谢,不用了,我不饿。”
她的态度疏离却得体,既不让对方太难堪,也清晰地划出了界限。几个男青年不免有些讪讪。
李卫民看这场面,觉得有些滑稽。
后世据他看到的报道,女儿国国王二十五六岁才结婚,在这个年代算是晚婚了。
要是真的有那么好追求,早就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他摸了摸肚子,确实也有些饿了。
在吃的方面,他可不会亏待自己,尤其是在这种长途旅行中。
于是,他伸手从随身的帆布包内,实则是从空间里摸出了准备好的干粮——几张用熊油烙得两面金黄、厚实喷香的饼子,还有一只用油纸包着、酱色油亮、香气扑鼻的野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