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一次签“人狐共生协议”，在线等，急！
马老三的闹剧草草收场，留下的余波却在西三家子村悄然荡漾。村民们看待古榆树和狐仙传说的目光，复杂了许多。少了些盲目的狂热，多了些审慎的敬畏，以及一丝被欺骗后的羞惭。砍树建庙的提议自然无人再提，甚至有几个当初积极附和的村民，偷偷去古榆树下磕头赔罪，生怕惹怒了狐仙爷降下灾祸。
然而，在李小倩和孙淼看来，这种基于恐惧的安静，并非真正的和解。空气中弥漫的那种无形压力，不仅没有消散，反而随着月圆之夜的临近，愈发凝重。古榆树周围那股奇异的能量场，也变得活跃而不稳定，仿佛平静海面下涌动的暗流。
孙淼的预知梦带来的警示——“月满之夜，灵狐将消失”——像一道紧箍咒，时刻提醒着他们，危机并未过去。马老三充其量只是一枚被利用的棋子，真正的对手，那个懂得使用“缚灵锁”和“禁锢符”，甚至可能更精通邪术的幕后黑手，依旧隐藏在暗处，耐心等待着时机。
李小倩几乎每天傍晚都会去古榆树下，尝试与灵狐沟通。月华和墨影不再像最初那样充满尖锐的敌意，但也并未显得亲近。它们更像是在冷静地观察，观察着李小倩，也观察着所有人类的后续举动。关于月圆之夜，它们始终语焉不详，只是重复着“等待月圆”、“维持净化”以及“保持真心”之类的话语。
“它们的‘消失’，或许并非指物理上的离开或死亡。” 一次内部讨论时，孙淼揉着眉心，略显疲惫地分析道。连续几晚，他都在尝试通过深度冥想捕捉更清晰的梦境碎片，消耗巨大。“在我的梦境碎片里，那种‘消失’更像是一种……存在感的剥离，灵性的湮灭，或者说，是它们与这个世界连接的断裂。很模糊，但感觉很不好。”
“是因为环境被破坏，怨气积累，导致它们的净化仪式无法完成，从而引发的反噬吗？”李小倩根据灵狐透露的“炼丹真相”推测道。
“有可能。但更可能的是，有外部力量在利用月圆之夜能量潮汐最盛的时刻，进行某种干扰甚至掠夺。”孙淼目光锐利，“马老三背后的邪术师，绝不会就此罢手。月圆之夜，是他们行动的最佳时机，也是灵狐力量最活跃，同时也可能最不稳定的时刻。”
时间在紧张的筹备和等待中流逝。701局增派了人手，赵学成和周晓晓带领队员在村子外围和后山布下了隐蔽的监控点和警戒线，严防陌生可疑人员潜入。陈教授则忙着整理调研报告，并开始构思如何引导村民建立更健康、更尊重自然的信仰方式。
李小倩则成为了最关键的联络员。她不仅要传递信息，更要小心翼翼地维护着那根刚刚建立、尚且脆弱的信任纽带。她将孙淼的担忧、701局的布置，以及村民心态的转变，都坦诚地告知灵狐。她也能感受到，灵狐，尤其是墨影，似乎在评估着这一切。
终于，月圆之夜，到来了。
黄昏时分，天际最后一抹霞光被青黛色的夜幕吞噬，一轮硕大、浑圆、银盘似的月亮，从东方的山脊线上缓缓升起，清冷皎洁的辉光顷刻间洒满大地。古榆树在月光下仿佛被注入了生命，每一片叶子都闪烁着淡淡的银边，那股奇异的陈旧香料气息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
李小倩、孙淼、陈教授以及赵学成、周晓晓等核心人员，早早来到了古榆树附近预先选定的观察点。这里视野开阔，又能借助灌木丛和地形稍作隐蔽。所有设备调试完毕，队员们各就各位，气氛凝重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村民们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早早关门闭户，村子里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更添几分诡异。
月亮越升越高，清辉愈盛。当时针指向子夜时分，古榆树下的能量波动达到了顶峰。空气仿佛在微微震颤，肉眼可见的、如同水波般的淡银色涟漪，以古榆树为中心，一圈圈地荡漾开来。
来了！
依旧是那悄无声息地显现，依旧是那虔诚而优雅的拜月姿态。黑白双狐，月华与墨影，自树根阴影中步出，人立而起，前爪作揖，对着天际的满月，开始了它们神圣的仪式。
每一次躬身，都引动周遭的月华能量如潮水般涌向它们；每一次叩拜，都让那奇异的香气更加馥郁。它们的眼眸中，流转着比以往更加璀璨的光华。
紧接着，两颗赤红色的、温润光洁的能量光球，自它们口中缓缓吐出。光球比李小倩第一次见到时似乎更大、更凝实，其中蕴含的能量波动也更为惊人。它们开始环绕古榆树盘旋，划出玄奥的轨迹，所过之处，空气中那些肉眼不可见的、灰黑色的、代表着负面情绪与破坏性能量的“怨气”丝线，如同冰雪遇阳般悄然消融、净化。
一切都如同那夜的重现，却更加庄严，更加震撼。
李小倩屏住呼吸，紧紧盯着场中。孙淼也全神贯注，他的眼中偶尔会闪过一丝微光，似乎在将眼前的景象与梦中的碎片进行比对。
仪式平稳地进行着。两颗灵能光球完成了数周的盘旋净化，开始缓缓回落，眼看就要被月华与墨影重新纳回体内。
异变陡生！
就在光球即将触及狐吻的刹那，古榆树西北方向，约百米外的一片乱石堆后，猛地窜起三道黑影！黑影动作迅捷如电，手中各自抛出一道惨白色的符箓！
那符箓并非纸张，更像是某种骨片或兽皮制成，上面用暗红色的、散发着腥气的液体画着扭曲的符文。符箓激射而出，并非射向灵狐，而是呈三角形，精准地钉在了古榆树外围的三个方位上！
“嗡——！”
一声低沉的、令人牙酸的嗡鸣响起！三道符箓同时爆发出惨白的光芒，光芒瞬间连接，构成一个倒扣的碗状光罩，将古榆树以及树下的灵狐彻底笼罩在内！
光罩形成的瞬间，李小倩感到一股阴冷、污秽、充满剥夺意味的力量骤然降临！原本流畅环绕的月华能量像是遇到了无形的壁垒，变得滞涩混乱！那两颗赤色光球猛地一颤，光芒急剧闪烁，仿佛随时可能溃散！
“是‘断灵缚影阵’！”孙淼低喝一声，眼中寒光一闪，“他们想切断灵狐与月华能量的联系，束缚它们的灵体，强行中断净化仪式！赵学成！晓芸！动手！”
早已待命的赵学成和周晓晓立刻带领行动队员，如同猎豹般从隐蔽处扑出，直冲向那三道黑影所在的乱石堆！同时，周晓晓手中一个类似罗盘的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指针死死锁定阵法能量节点。
阵法之内，月华与墨影显然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它们的拜月动作变得僵硬，身体微微颤抖，仿佛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月华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李小倩在意念中感受到），充满了痛苦与愤怒。墨影则试图挡在月华身前，周身黑色的毛发根根竖起，散发出浓郁的黑色雾气对抗着阵法的侵蚀，但那黑雾在惨白光芒的照射下，正在不断消融！
“它们撑不了多久！”孙淼快速对李小倩说道，“阵法在抽取它们的力量，并污染净化能量！一旦仪式被强行中断，能量反噬，加上阵法剥夺，它们的灵体很可能真的会‘消失’——被阵法吞噬或彻底打散！”
“我能做什么？”李小倩急道，她感到与灵狐的意念连接也变得极其微弱和不稳定。
“真心！你的‘真心’或许是唯一能穿透这邪阵屏障的东西！”孙淼语速极快，“它们现在需要的是能量的补充和信念的支撑！尝试连接它们，告诉它们，我们在这里！告诉它们，坚持住！”
就在这时，与邪术师交手的赵学成那边传来了枪声和呼喝声，显然战斗激烈。而阵法光罩的光芒又盛了几分，月华发出的痛苦意念如同尖针般刺入李小倩的脑海。
李小倩不再犹豫！她猛地从隐蔽处站起身，不顾可能被邪术师发现的危险，朝着古榆树的方向，朝着那在惨白光芒中艰难支撑的黑白双狐，用尽全身的力气，不是在喊叫，而是在心灵深处，发出了最强烈、最纯粹的意念呐喊！
“月华！墨影！坚持住！我们在这里！我们在帮你们！相信我们！相信‘真心’！”
她将自己这些天来的所有感受——初次见证拜月的震撼，得知炼丹真相的敬意，阻止砍树时的决心，以及对它们命运的担忧——所有最真挚、最不掺杂质的情感，化作一股灼热的信念洪流，狠狠地撞向那惨白色的光罩！
与此同时，孙淼也闭上了眼睛，双手结了一个奇特的手印，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在运用自己的能力，不是预知，而是某种精神层面的“强化”与“共鸣”，将李小倩那“真心”的意念波动，放大，再放大！
嗡——！
那惨白色的光罩剧烈地波动了一下！李小倩那凝聚了全部信念的意念，如同烧红的利刃刺入冰雪，竟然真的在光罩上撕开了一道细微的、无形的裂隙！她的意念，携带着温暖、坚定、支持的力量，清晰地传达到了几乎要绝望的灵狐心中！
“……真心……” 月华虚弱的意念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光。
“……契约……” 墨影的意念依旧沉稳，却多了一份决绝。它深深看了一眼光罩外李小倩的方向，然后转头，与月华对视一眼。
下一刻，两只灵狐做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举动。它们放弃了继续维持拜月姿态对抗阵法，而是彼此靠近，额头相抵！它们体内残存的力量，月华的清冷，墨影的沉凝，开始以一种玄奥的方式交融！一股远比它们单独个体更加强大、更加和谐的灵能，自它们交融处诞生！
这股新生的力量，柔和却坚韧，如同月光本身，无孔不入。它并不直接冲击那惨白色的光罩，而是如同水银泻地般，渗透进古榆树本身，渗透进这片它们守护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土地！
轰！
古榆树猛然间爆发出磅礴的生机！每一根枝条都在摇曳，每一片叶子都在发光！千百年来积累的、纯净的自然灵性被唤醒、被激发！大地之下，仿佛有无形的脉络在鼓荡、在轰鸣！
那惨白色的“断灵缚影阵”光罩，在这股源自天地、源自亘古自然的磅礴力量冲击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碎裂声！如同玻璃般寸寸龟裂，最终“砰”的一声，彻底崩散成漫天光点，随即湮灭！
阵法被破！
那三名邪术师见状，大惊失色，试图逼退赵学成等人逃走，但为时已晚，被配合默契的行动队员迅速制服。
阵法消失，月华能量重新顺畅地涌入。那两颗即将溃散的赤色光球稳定下来，并且因为刚才灵狐力量的交融与自然灵性的注入，变得更加璀璨夺目。它们缓缓回落，顺利地被月华与墨影纳入体内。
拜月仪式，有惊无险地完成了。
月华与墨影的气息虽然有些虚弱，但灵体稳固，并未“消失”。它们松开彼此，再次看向李小倩和孙淼的方向。目光中，少了审视，多了认可，甚至是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
孙淼走上前，站在李小倩身边，对着灵狐，声音清晰而郑重：
“我们代表‘民俗文化与历史遗存调研办公室’，以及所有心怀善意的人类，在此提议。我们希望能与二位，以及你们所代表的灵性存在，签订一份‘共生协议’。”
“协议内容如下：人类承诺，停止一切针对古榆树及二位栖息地的破坏行为，保护周边自然环境，尊重你们的生存方式和净化仪式。同时，我们会引导村民，建立正确的敬畏之心，不再进行盲目的崇拜或干扰。”
“而二位，我们恳请你们，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继续维系此地的灵脉净化。并在未来，若再遇类似今日之危机，允许我们提供必要的协助，共同应对。”
“我们寻求的，不是支配，不是利用，而是基于相互尊重和共同利益的……共生。”
孙淼的话语，在月光下回荡，诚恳而有力。
月华与墨影静静地听着，它们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片刻后，墨影向前一步，沉稳的意念传入李小倩和孙淼脑中，也仿佛回荡在天地之间：
“人类的‘协议’……我们见过太多背弃。但……你们的‘行动’与‘真心’，我们见证于此月满之夜。”
“此约，可立。”
“以此树为凭，以此月为鉴。”
“共生，共护，直至……真心泯灭之日。”
没有纸笔，没有歃血，只有月光、古树、以及在场所有人与灵狐的见证，一份跨越种族与认知的“共生协议”，于此夜，悄然缔结。
李小倩看着月光下肃立的灵狐与沉静的孙淼，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情感。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未来的路依然漫长，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未必会甘心，人与灵狐的共生关系也需要漫长的磨合。
但今夜，真心照亮了黑暗，协议奠定了基石。她，李小倩，作为这一切的见证者与桥梁，她的使命，似乎也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
月满之约已成，新的篇章，即将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