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角渗出的血顺着树干往下流，像一条细线连着我和这棵巨树。我能感觉到它的脉搏在跳，不是树该有的节奏，是活物的心跳，而且越来越快。赵铁柱的影子还在裂缝里，手还指着树洞，嘴一张一合，但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我只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
舌尖一疼，我又咬了下去。血顺着喉咙滑进丹田，再被《周天星辰诀》强行提上来，全压进掌心。雷角猛地一震，杆身裂开几道缝，金光从里面往外冒，像是憋了三百年的火终于找到了出口。
这东西是我真身最后一点骨渣炼的，它知道该往哪儿走。
血喷在雷角顶端，金光顺着掌心钻进树干。那一瞬间，整棵树抖了一下，不是抽搐，是反应。就像沉睡的人被人推了一把，醒了。
谢清歌站在我身后，没说话，但我知道她在看。她的玉箫又响了，这次不是震动，是轻哼，像风吹过箫孔的声音。她把手按在腰间的残玉上，另一只手摸向药葫芦串。
我懂她的意思。
钥匙要凑齐了。
她把残玉贴上葫芦串上的铁环，两样东西碰在一起的时候，一道光从中间炸开。那光不刺眼，暖的，像是晒透的旧棉被。空中落下一道符文，直接印在树干上的门环刻痕里。
咔的一声。
像是锁开了。
树身的排斥感突然没了。之前那种要把我撕碎的力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拉扯。不是往外拽，是往里吸。根须从地底钻出来，缠上我的腿，不疼，反而有点温热，像有人轻轻抱住你。
我知道这是融合的开始。
皮肤开始发紧，小腿处浮出一层浅色纹路，像是木头的年轮。心跳也变了，不再是我自己的节奏，而是跟着树脉一起跳。一下，又一下，慢得吓人。
我不能完全变成它的一部分。
我还要活着。
“守一。”谢清歌手搭上我肩膀，“你还醒着吗？”
我嗯了一声，声音有点哑。
“别让它把你吞了。”她说，“你是人，不是树。”
我没答，只是把灵力继续往雷角里灌。金光越冲越猛，顺着树干往上爬，一直到树冠都亮了起来。那四个字——“法则本源”——重新浮现，这次不再是紫黑，是纯金，一笔一划像是刻进天里的。
头顶突然一沉。
像是有东西压下来，却又不重。我抬头，看见一圈光从天而降，落在我头上，缓缓旋转。金色的，边缘带着细小的符文，像是某种印记。
我知道这是什么。
新法则掌控者的标志。
可我还不能认。
身体还在变。右臂已经开始透明，能看见里面的经络在发光，像是数据在流动。耳边响起机械音：“Npc编号9527，任务更新……获取‘法则核心’权限……完成度百分之九十七……”
我牙关一咬。
我不是任务。
我是改规则的人。
“我不是代码。”我低声说，“我是写代码的。”
话刚说完，雷角轰的一声爆开金光，直冲云霄。头顶的光环猛地一转，稳稳停住。我整个人被钉在地上，动不了，但意识清楚了。
融合完成了。
或者说，我抢在被同化前，把它变成了我的。
树身的木质纹理退去，根须松开我的腿。我坐在地上，喘着气，感觉身体轻了很多。驼背不见了，左眼也不再模糊，右手小指的位置隐隐发烫，像是有什么要长出来。
谢清歌蹲下来，伸手探我额头。
“你还活着。”她松了口气。
我没笑，只是抬手摸了摸头顶的光环。它是真的，能感觉到重量，也能感觉到力量。这不是装饰，是权柄。
可就在这时，树皮突然大片剥落。
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符文锁链，黑色的，缠在树干深处，像是血管里长了铁丝。那些符文我认识，是玄霄子的手笔。他早就在树里埋了禁制，等着这一天来夺回控制权。
锁链开始收紧，树身发出低吼，光环的光都晃了一下。
不能让它得逞。
我单手撑地，把雷角往地上一插。金光顺着杆身灌进树根，沿着锁链一路烧上去。每一节符文崩解时都爆出黑烟，像是腐烂的东西被挖了出来。
谢清歌也站起来了。
她把玉箫横在唇边，没用力吹，只是轻轻吐气。一段极轻的调子飘出来，不是攻击，是安抚。蓝光从箫孔溢出，像雾一样裹住我的身体。
我知道她在做什么。
她用生命力帮我稳住状态。
禁制一条条断裂，最后一道崩开时，整棵巨树轰然一震。七彩光芒从树心炸开，像是无数萤火虫往上飞。新界的天空裂开一道口子，星光漏下来，交织成一片模糊的图案。
星图。
它来了。
我抬头看着那片光，能感觉到里面有什么在动。不是静止的图，是活的，像是在计算，在倒数。
谢清歌站在我身边，手一直没离开玉箫。
“你感觉到了吗？”她问。
“什么？”
“最后一段曲子。”她说，“《九幽创界曲》的最后一节，我刚刚……忽然就会了。”
我转头看她。
她眼神很亮，像是看清了什么。
光环还在头顶转，星图在天上成型。我能感觉到新界的规则在变，空气里多了种说不清的东西，像是雨前的静电。
谢清歌忽然抬手，指向树洞。
“那里。”她说，“赵铁柱的名字还在。”
我顺着她手指看去，裂缝深处，“赵铁柱”三个字确实还在，没被抹掉。而且比刚才更清晰，像是被人重新刻了一遍。
树没吃他。
它留住了他。
我慢慢站起来，腿还有点软，但能走。走到裂缝边，蹲下身，手指摸上那三个字。
凉的，但有波动。
像是回应。
谢清歌走过来，站在我旁边。
“他还想说话。”她说。
我点头。
“那就听听。”
我把手按回树干，雷角插在身侧。金光顺着指尖流入树身，这一次，不是对抗，是沟通。
树脉跳了一下。
然后，一个声音直接在我脑子里响起。
不是玄霄子。
也不是系统。
是一个熟悉到让我心头一颤的声音。
“师父……”
是赵铁柱。
他的声音很弱，断断续续，像是从很深的地方传上来。
“油库里……还有……第二批……引信……没炸……”
我愣住了。
谢清歌也听见了，她眉头一皱。
“什么意思？”
我盯着那三个字，心脏砰砰跳。
三百年前的事，仙门炼器坊的地库，赵铁柱引爆油库替我断后。我一直以为那是全部。
可如果……
还有第二批引信没炸。
那说明什么？
说明那里还留着能毁掉“人血鼎”的东西。
我猛地抬头，看向谢清歌。
“我们得回去。”我说。
她没问哪。
她知道。
青阳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