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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什么?!”苏玲儿尖声嘶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殷红的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石板上,洇开细小的红点,“你是嫡女,生来便有锦缎裹身、珍馐入口,父亲手把手传你医术,连慕容大人这般人物都对你青眼有加!我呢?我娘到死都只是个抬不上台面的妾室,我在苏家连三等仆妇都敢给我甩脸子!苏家败落,你有老院判庇佑,守着瑶安堂安身立命,我却要在破庙里啃树皮、喝冷粥!张相爷给我一条生路,让我有机会踩在你头上扬眉吐气,我凭什么不帮他?”

她的声音嘶哑如破锣,在瑶安堂清冽的药香中炸开,惊得案上的药筛都微微颤动。春桃气得柳眉倒竖,撸起袖子就要上前理论,却被苏瑶抬手按住。苏瑶静立在原地,目光如寒潭般澄澈,映着苏玲儿扭曲的面容,眸底没有滔天恨意,唯有一片冰封的失望——眼前这张淬满怨毒的脸,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攥着她的衣角、怯生生讨糖吃的小丫头了。

“张承业予你的从来不是果腹之食,而是索命的砒霜。”苏瑶弯腰拾起地上的药勺,用素帕细细擦拭着勺沿的药渣,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你帮他暗下毒药,替他转运原料,以为能换来泼天富贵?可你知不知道,他让你经手的养魂草,炼出的剧毒是要送往北疆乱党手中,用来屠戮我大靖的将士!你食大靖之粟,衣大靖之帛,却为逆党效力戕害同胞,这与通敌叛国何异?”

苏玲儿的脸瞬间褪尽血色,嘴唇哆嗦着,原本怨毒的眼神里只剩下惶惑。她只知替张承业办事能换银钱首饰,却从未想过背后牵扯着通敌叛国的滔天大罪。秦风大步上前,将一卷抄录的漕运记录重重拍在石桌上,纸页翻飞间,字句如刀:“二月初三‘福运号’运来的十箱陈皮,每箱夹层都裹着养魂草干叶,此事你敢不认?沈昭远前夜与你在西厢房密谈半宿,不是教你如何栽赃瑶安堂,又是说些什么?”

铁证如锤,狠狠砸碎了苏玲儿最后的心理防线。她双腿一软,瘫坐在满地药渣中,嚎啕大哭:“我真的不知道是逆党啊!沈公子说那只是寻常药材,是用来炼制滋补膏方的!我娘还在张相府的别院里,他们说我若是不照做,就会把我娘扔进枯井里!我没办法啊!”

“张相府别院?”慕容珏眉峰微挑,眸中寒芒一闪,对秦风递去一个眼神,“带两名暗卫乔装前往,务必将苏玲儿的母亲安全带出。再将苏玲儿安置在后院柴房,派专人看守,不许任何人靠近,尤其是沈府和张府的人。”他转头看向苏瑶,声音较先前缓和了些许,“她此刻心神大乱,问不出实情,待她母亲平安归来,或许能撬开她的嘴,问出张承业的根基所在。”

苏瑶颔首,望着苏玲儿被秦风架着离去的狼狈背影,青布裙裾在地上拖拽出杂乱的痕迹。春桃蹲下身收拾散落的药材,捡起一片被踩烂的甘草,忍不住叹气:“好好的姑娘怎么就走了歪路?当年苏大人待她何等宽厚,冬日里的狐裘、夏日里的冰窖,连她娘的月例都比府中其他妾室多三成,从未亏过她。”

“人心不足,便如堤溃蚁穴,终会被欲望吞噬心智。”苏瑶缓步走到案前,打开那方紫檀木匣,青铜药臼泛着温润的光泽,泛黄的账册边角微卷。她指尖轻拂过药臼底部“瑶儿生辰之礼”的阴刻字迹,那是父亲当年亲手錾刻的,笔画间藏着如山父爱,“父亲常说,行医先修心,心若不端,纵有华佗之术,亦与刽子手无异。可惜,玲儿从未将这话听进心里。”

话音未落,门外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如同擂鼓般打破了瑶安堂的静谧。一名身着太医院吏目服饰的中年男子快步闯入,见到慕容珏与苏瑶,忙躬身行礼,声音因急切而发颤:“慕容大人,苏姑娘!老院判的旧部陈吏目差小人前来报信——太医院十年前的旧档有诈!苏鸿大人当年的‘临终诊断’,怕是被人动了手脚!”

“什么?!”苏瑶猛地抬头,手中的账册“啪”地坠落在案上,紫檀木匣都被震得微微颤动,“你且说清楚,何为临终诊断?我父亲当年分明是在天牢中……”话至半途,她忽然顿住,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十年间坚信的“饮恨而终”,竟可能藏着更残酷的真相。

那吏目姓周,是陈吏目心腹,他压低声音,凑上前来:“当年苏大人被诬通敌,打入天牢不过三日便‘病逝’,太医院存档的诊断记录写着‘急染时疫,暴毙而亡’,签字画押的是时任院判张慎。可陈吏目当年是太医院的学徒,专司档案归档,他亲眼见过原始诊断记录,上面分明写着‘中奇毒而亡’,签字的更是老院判,绝非张慎!”

慕容珏脸色骤沉,周身寒气凛冽如冬雪:“张慎乃是张承业的远房堂兄,当年正是靠着张承业的举荐才坐上院判之位!如此说来,苏伯父根本不是病逝,而是在天牢中被人下毒谋害,连最后的诊断记录都被张慎篡改,妄图将真相永远掩埋!”

苏瑶的身子剧烈一晃,伸手死死扶住案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紫檀木的纹路深深嵌进掌心,尖锐的痛感让她勉强保持清醒。十年了,她无数个寒夜梦回,都以为父亲是在天牢中不堪受辱,含冤自绝,却从未想过父亲是被人悄无声息下毒害死,连临终的真相都被篡改得面目全非!一股彻骨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冻得她牙关都微微打颤,唯有眼底翻涌的怒火,烧得心口滚烫。

“陈吏目为何隐忍十年,直至今日才肯吐露实情?”慕容珏沉声问道。他深知太医院身处皇城腹地,一言一行皆如履薄冰,若无十足把握与契机,绝无人敢触碰这桩牵涉前朝重臣的旧案。

周吏目从怀中掏出一枚铜制令牌,双手奉上,令牌上“太医院院判”五个篆字苍劲有力,边缘因常年摩挲而泛着包浆:“这是老院判临终前亲手交予陈吏目的,说若有朝一日苏家冤案有昭雪之望,便持此令牌前往太医院密室,调阅档案备份。老院判说,当年他已知苏大人蒙冤,暗中留存了一份原始诊断记录,藏于密室档案柜最深处,唯有此令牌能开启。”

苏瑶接过令牌,指尖触到那冰凉而温润的铜质,恍惚间仿佛触到了老院判当年的温度。父亲与老院判相交莫逆,常在家中对饮,她曾无数次见过这枚令牌摆在父亲的案头。闭眼片刻,老院判临终前的模样在脑海中浮现——枯槁的手紧攥着令牌,浑浊的眼中满是对好友的愧疚与对真相的执念,那是跨越十年的坚守。

“我们此刻便去太医院。”苏瑶睁开眼,眼底的泪水已尽数敛去,只剩寒潭般的坚定,“父亲的冤屈,已等了十年,不能再迟一刻。”

慕容珏颔首,对周吏目道:“劳烦先生引路。秦风,带四名暗卫守在太医院外围,若见张府或沈府的人异动,不必请示,直接拿下。”他转头看向苏瑶,见她脸色苍白如纸,不由上前一步,温热的手掌轻轻扶在她臂弯,“莫急,有我在,定能取到档案,还苏伯父一个清白。”

太医院坐落于皇城东侧,朱红大门上悬着“太医院”三字鎏金匾额,字体遒劲,在晨光中泛着沉敛的光泽。门侧两名身着绿袍的院吏垂手侍立,神色肃穆如松。周吏目上前出示腰牌,低声与守门院吏说了几句,那院吏目光在慕容珏与苏瑶身上逡巡,面露难色——慕容珏虽掌禁军兵权,但太医院直属内务府,非诏不得擅入。

“怎么?慕容大人奉旨查案,尔等也敢阻拦?”秦风上前一步,腰间佩刀的刀柄在阳光下闪着寒芒,声如洪钟,震得守门院吏耳朵发麻。那院吏见状,哪里还敢多言,忙躬身行礼,侧身放行,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踏入太医院,一股厚重的药香扑面而来,不同于瑶安堂的清新雅致,这里的香气混杂着人参、当归、鹿茸等名贵药材的气息,沉郁而绵长。庭院中植着数株古银杏,金黄的叶片落了满地,如铺金毯,几名学徒蹲在廊下晾晒药材,见慕容珏一行人气势凛然,皆好奇抬头打量,又慌忙低下头去。

周吏目引着众人穿过前院,来到后院一间不起眼的偏殿前。此殿灰瓦土墙,与周围雕梁画栋的建筑格格不入,厚重的木门上挂着一把铜锁,锁身刻着繁复的云纹,一看便知是皇家特制。“这便是密室入口,寻常钥匙根本打不开,唯有老院判的令牌能启。”周吏目说着,接过苏瑶手中的令牌,对准锁孔轻轻一旋,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铜锁应声而开。

推门而入,一股尘封的霉味夹杂着纸张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昏暗的室内伸手不见五指。周吏目点燃带来的火把,跳动的火光瞬间照亮了室内景象——数十个高大的紫檀木柜沿墙而立,柜身贴满泛黄的标签,上面用小楷写着年份与档案类别,字迹依稀可辨。“备份档案皆存于最内侧的红木柜中,按年份归档,苏大人是永熙十三年出事,档案应在永熙十三年的格架里。”

苏瑶快步走向最内侧的红木柜,柜身按年份刻着整齐的格架,“永熙十三年”五个字被烟火熏得有些发黑。她深吸一口气,伸手拉开格架,里面整齐码着一摞摞蓝布封皮的档案册。指尖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每翻一页,纸张摩擦的声响都像在叩击心门,仿佛能触到父亲当年在天牢中承受的锥心之痛。

“找到了!”苏瑶的指尖骤然顿住,从格架中抽出一本蓝布封皮的档案册,封面上“天牢人犯诊治记录”七个字字迹工整,下方小字标注着“永熙十三年”。她双手捧着档案册,指腹微微颤抖,缓缓翻开,当目光触及某一页时,呼吸骤然停滞——上面用小楷清晰写着:“犯人苏鸿,永熙十三年冬月初五,诊得中‘牵机引’之毒,脏腑衰竭,已无生机。”落款处,老院判的亲笔签名清晰可辨,旁侧还盖着太医院的朱红公章,印泥虽淡,却如烙铁般烫眼。

“牵机引……”苏瑶喃喃低语,声音因极致的悲愤而发颤。这是一种阴毒至极的毒药,服下后脏腑会如被钝刀切割般逐渐衰竭,死状凄惨无比,且毒发症状与急病暴毙极为相似,若非医术精湛者细查,绝难分辨。张承业为掩盖罪行,竟用如此歹毒的手段谋害父亲!

慕容珏凑上前来,目光扫过档案记录,周身寒气暴涨,手中的火把都因用力而微微晃动:“张承业好狠的心!不仅罗织罪名诬陷苏伯父通敌,竟还在天牢中暗下此等剧毒,连诊断记录都敢篡改,简直是无法无天,视王法如无物!”

就在此时,偏殿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伴随着一道威严的呵斥:“何人敢擅闯太医院密室,调阅皇家档案?!”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紫色院判袍的老者缓步走入,须发皆白,面容威严,身后跟着四名手持棍棒的院吏,正是现任太医院院判李修远。

周吏目脸色骤变,忙上前躬身行礼:“李院判,是陈吏目让我等前来,为苏鸿大人的旧案调取档案……”

“放肆!”李修远厉声打断,目光如刀般落在苏瑶手中的档案册上,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苏鸿乃是先帝钦点的通敌要犯,其档案属绝密之列,岂容尔等随意调取?来人,将这伙擅闯密室、盗取皇家档案的狂徒拿下,按律论处!”

“谁敢动手?”慕容珏上前一步,将苏瑶护在身后,腰间佩刀“仓啷”出鞘半寸,寒光凛冽如霜,“本大人奉陛下密令查案,调阅旧档乃是公务,李院判若敢阻拦,便是妨碍钦案,休怪本大人不客气!”

李修远脸色在青与白间反复切换,握着朝珠的手指因用力而指节泛白。他深知慕容珏是皇帝近臣,手握禁军兵权,绝非自己能抗衡;可他是张承业一手举荐的院判,若让苏瑶带走这份档案,张承业定不会饶过他。权衡片刻,他硬着头皮冷声道:“慕容大人说笑了,太医院乃皇家医署,规矩森严,即便大人有旨,也需出示圣旨或密诏为证。若无凭据,老夫只能按规矩行事,将尔等拿下!”

慕容珏眉头紧锁,心中暗忖不妙。此事事发突然,他为赶时间未及向皇帝请旨,本想先取到档案再行奏报,却不料李修远如此难缠,竟当众索要凭据。一时间,偏殿内的气氛剑拔弩张,火把的光影在众人脸上跳跃,更添几分凝重。

苏瑶却镇定自若,将档案册紧紧抱在怀中,缓步走到李修远面前,目光如炬,直视着他的眼睛:“李院判敢说对此事一无所知?当年张慎篡改诊断记录,你身为他的副手,就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如今倒要装作清白?”她从怀中掏出那半块烧黑的木牌,递到李修远面前,“此乃从张承业西郊毒圃中搜出,上面的暗记与当年父亲查抄的漕粮暗记分毫不差,张承业构陷我父亲的铁证俱在,你还要为他遮瞒?”

李修远的眼神骤然闪烁,慌忙避开苏瑶的目光,后退半步,声音有些发虚:“老夫不知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张慎乃是前朝院判,当年之事老夫毫不知情!老夫只知尔等擅闯密室,盗取皇家档案,此乃滔天大罪!”

“好一个‘毫不知情’!”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偏殿外传来,众人转头望去,只见陈吏目拄着枣木拐杖,在两个学徒的搀扶下颤巍巍走进来,青布袍褂上还沾着晨起的霜露,脸色虽憔悴,眼神却异常坚定,“李修远,当年你身为张慎副手,他篡改苏大人诊断记录时,你就站在案旁磨墨,怎么如今倒要抵赖?老院判当年就是因不肯同流合污,被张慎处处排挤,最终郁郁而终,这笔账你也敢忘?”

李修远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指着陈吏目,声音因气急而颤抖:“你……你血口喷人!老夫何时……”

“血口喷人与否,自有凭证!”陈吏目从怀中掏出一本泛黄的小册子,递到李修远面前,“这是我当年的学徒笔记,上面用蝇头小楷记着:永熙十三年冬月初五,老院判自天牢归来,写下‘苏鸿中牵机引之毒’的诊断记录,张慎午后前来争执,强令篡改。笔记后还有我当日的画押,你若不信,可请翰林院学士比对笔迹!”

周围的院吏见状,纷纷窃窃私语,看向李修远的目光充满了怀疑。李修远环视一周,见众人心生疑虑,又瞥见慕容珏手中寒光闪闪的佩刀,心中防线彻底崩塌。他长叹一声,摆了摆手,颓然道:“罢

苏瑶知道李修远是怕了,也不再为难他,抱着档案册,对陈吏目行了一礼:“陈叔,多谢你。”

陈吏目摆了摆手,眼中满是感慨:“苏姑娘,老院判和苏大人一生清廉,却落得如此下场,老夫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希望你们能早日为苏大人翻案,还他一个清白。”

走出太医院,阳光刺眼,苏瑶却觉得浑身冰冷。她低头看着怀中的档案册,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父亲的血泪控诉。慕容珏见她脸色不好,连忙扶着她上了马车:“先回瑶安堂,我们再从长计议。有了这份诊断记录,加上之前找到的账册和李大人的证词,我们的证据更充分了。”

马车轱轳前行,苏瑶靠在车壁上,翻开档案册,仔细看着上面的记录。忽然,她的指尖在“牵机引”三个字旁边顿住,那里有一个极小的墨点,像是笔误留下的。她想起父亲当年的手札里,也有类似的习惯——遇到重要的事情,会在旁边点一个墨点做标记。

“慕容珏,你看这里。”苏瑶指着那个墨点,“我父亲的手札里,遇到关键线索,就会在旁边点一个墨点。老院判和我父亲相交多年,会不会是我父亲在天牢里,偷偷告诉老院判什么线索,老院判用这个墨点做标记?”

慕容珏接过档案册,仔细看了看那个墨点,又对比了苏瑶手中的方册,发现两个墨点的形状果然一模一样,都是边缘有些不规则的圆点。“很有可能。老院判当年肯定知道苏伯父有话要留,所以用这个墨点做标记,提示我们这里有线索。”他沉吟道,“‘牵机引’是一种罕见的毒药,炼制方法极为复杂,寻常人根本得不到。会不会是这个毒药的来源,有什么线索?”

苏瑶眼前一亮:“对了!我父亲的手札里,有一页提到过‘牵机引’,说这种毒药的主要原料是‘腐心草’,而‘腐心草’只生长在南疆的瘴气谷里,而且只有当地的蛮族才知道如何采摘和炼制。当年我父亲负责盐铁漕运,曾查处过一起走私‘腐心草’的案子,走私犯正是张承业的亲信!”

她连忙翻开方册,找到那一页,指着上面的记录:“你看这里,永熙十二年,父亲查处了一艘走私漕船,上面除了私盐,还有十斤‘腐心草’,走私犯供出是受张承业指使。父亲当时就怀疑张承业要炼制毒药,只是没找到证据,没想到一年后,父亲就被这种毒药害死了!”

慕容珏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这么说来,张承业早在永熙十二年就开始炼制‘牵机引’,就是为了对付苏伯父。他知道苏伯父查他的走私案,怕自己的罪行暴露,所以先下手为强,诬陷苏伯父通敌,再在天牢里下毒害死他,一了百了!”

“不止这些。”苏瑶的指尖划过方册上的记录,“父亲还在这页后面写了一个‘沈’字,当时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现在想来,应该是指沈昭远的父亲沈万山!当年沈万山负责盐铁专卖,和父亲的监查职责正好冲突,父亲查处张承业的走私案时,沈万山曾多次从中阻挠,说父亲‘小题大做’!”

慕容珏点了点头:“这就对了,沈家和张承业早就勾结在一起了。沈万山利用职权为张承业的走私活动提供便利,张承业则帮沈万山掩盖贪腐的罪行。苏伯父查张承业,就等于是断了沈万山的财路,所以他们联手构陷苏伯父,将他置于死地!”

马车回到瑶安堂,刚下车,春桃就匆匆跑了出来,脸色焦急:“姑娘,不好了!刚才秦风大人派人来报,说去张相府私人宅院救苏玲儿母亲的时候,发现人已经不见了,只在房间里找到这个!”

春桃递过来一块玉佩,玉佩上刻着“沈府”二字。苏瑶接过玉佩,指尖触到上面冰凉的玉石,心中一沉:“是沈昭远!他把苏玲儿的母亲带走了,想用她来要挟苏玲儿,让她不要供出他们的罪行!”

慕容珏皱起眉头:“沈昭远行事越来越肆无忌惮了。看来我们得加快速度,不能给他们喘息的机会。苏瑶,你先把这些证据整理好,我去见三皇子。三皇子向来不满张承业和沈家的势力,有他在朝中帮忙,我们翻案的把握更大。”

苏瑶点了点头,她知道三皇子是朝中少有的清流,当年父亲在世时,也曾多次称赞三皇子有贤德。有三皇子帮忙,确实能事半功倍。她将档案册和方册放进紫檀木匣,对春桃道:“去把后院的柴房看好,不许任何人靠近苏玲儿,要是她有什么异常,立刻告诉我。”

春桃应了声,转身去了后院。苏瑶坐在案前,看着木匣里的证据,心中感慨万千。十年了,她从一个躲在老院判身后的小女孩,变成如今能独当一面的瑶安堂主事,支撑她走下来的,就是为父亲翻案的信念。现在,真相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她离为父亲洗清冤屈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就在这时,柴房方向传来一阵喧哗声,伴随着苏玲儿的尖叫。苏瑶心中一紧,快步向后院跑去。只见柴房的门被打开,两个黑衣人手拿匕首,正架在苏玲儿的脖子上,秦风带着几个暗卫围在外面,不敢贸然上前。

“放我们走!不然我们就杀了她!”其中一个黑衣人大声喊道,眼神警惕地看着周围的暗卫。

苏玲儿吓得浑身发抖,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姐姐,救我!我再也不敢了,我帮你们指证张承业和沈昭远,求你们救我!”

苏瑶冷静地看着那两个黑衣人:“你们是张承业的人,还是沈昭远的人?带走苏玲儿的母亲,就是为了用她来换苏玲儿,让她闭嘴,对不对?”

那两个黑衣人脸色一变,显然没想到苏瑶已经知道了苏玲儿母亲被带走的事。其中一个领头的黑衣人冷声道:“少废话!把苏鸿的旧档交出来,再放我们走,不然我们就杀了她!”

苏瑶心中了然,他们的目标不仅是苏玲儿,还有那份能证明父亲被下毒害死的诊断记录。她缓缓从怀中掏出档案册,扬了扬:“档案在这里,但我不能给你们。不过,我可以放你们走,只要你们放了苏玲儿,并且告诉我,苏玲儿的母亲被藏在哪里。”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领头的黑衣人警惕地问道。

“就凭我是苏瑶,瑶安堂的主事,说话算话。”苏瑶向前走了一步,将档案册放在旁边的石桌上,“我把档案放在这里,你们放了苏玲儿,我就让你们走。要是你们耍花样,秦风大人的暗卫,能在你们动手之前,把你们剁成肉酱。”

领头的黑衣人看了看石桌上的档案册,又看了看周围虎视眈眈的暗卫,知道自己没有胜算。他咬了咬牙,对旁边的黑衣人使了个眼色:“放了她!”

那黑衣人犹豫了一下,松开了架在苏玲儿脖子上的匕首。苏玲儿跌跌撞撞地跑向苏瑶,扑进她怀里,放声大哭:“姐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就在这时,领头的黑衣人突然冲向石桌,想要抢走档案册。秦风大喝一声:“找死!”手中的刀掷了出去,正好插在那黑衣人的手腕上,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抓住他们!”秦风喊道,暗卫们一拥而上,将两个黑衣人按在地上。领头的黑衣人疼得脸色发白,却还嘴硬:“张相爷不会放过你们的!苏家的冤案,永远也翻不了!”

苏瑶冷冷地看着他:“张承业的好日子,到头了。你现在告诉我,苏玲儿的母亲在哪里,或许还能少受点苦。”

那领头的黑衣人哼了一声,闭上眼睛,不肯说话。秦风上前一步,拔出腰间的刀,刀尖抵在他的脖子上:“我再问你一遍,苏玲儿的母亲在哪里?不说的话,我现在就宰了你!”

在死亡的威胁下,那领头的黑衣人终于服软了,结结巴巴地说:“在……在沈府的后花园,假山下面的密室里……”

秦风立刻吩咐暗卫:“带几个人去沈府后花园,救出苏玲儿的母亲,务必小心行事,不要打草惊蛇。”

暗卫领命而去。苏瑶扶起还在哭的苏玲儿,擦去她脸上的泪水:“现在知道怕了?你要是早点醒悟,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母亲很快就能救回来,只要你老实交代张承业和沈昭远的罪行,我可以求慕容大人从轻发落你。”

苏玲儿抬起头,眼中满是悔恨:“我交代,我什么都交代!张承业让我给张夫人下毒,是为了陷害你;他让我接收养魂草,是为了炼毒卖给北疆乱党;沈昭远和他勾结,是想夺取瑶安堂,然后利用瑶安堂的人脉,帮张承业谋夺兵权……”

苏玲儿一五一十地交代着,从她如何投靠张承业,到张承业和沈昭远的各种阴谋,都说得清清楚楚。春桃在一旁记录着,字迹飞快,生怕漏了一个字。

就在苏玲儿交代完的时候,去沈府的暗卫回来了,脸色凝重地说:“苏姑娘,慕容大人,我们在沈府后花园的密室里,找到了苏玲儿母亲的尸体,她已经被人毒死了,手里还攥着这个!”

暗卫递过来一枚银簪,簪头刻着苏家的家徽——那是苏瑶当年送给苏玲儿母亲的生日礼物。苏玲儿看到银簪,尖叫一声,昏了过去。苏瑶接过银簪,指尖触到上面的血迹,心中一片冰凉。沈昭远竟然如此狠毒,为了灭口,连一个无辜的老妇人都不放过!

慕容珏走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景象,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走到苏瑶身边,沉声道:“沈昭远和张承业已经狗急跳墙了,我们不能再等了。我已经和三皇子谈妥了,三皇子愿意在朝堂上为苏伯父翻案,我们明天一早就带着所有证据,去见皇上!”

苏瑶点了点头,看着昏迷的苏玲儿,又看了看手中的银簪和档案册。她知道,明天将是一场硬仗,张承业和沈昭远在朝中势力庞大,翻案的过程绝不会顺利。但她也知道,为了父亲的清白,为了苏玲儿母亲的冤死,为了所有被张承业和沈昭远迫害的人,她必须赢!

当晚,瑶安堂灯火通明。苏瑶将所有证据都整理好,放进紫檀木匣里,包括父亲的方册、粮仓密道里的账册和字条、李大人的证词和下毒药包、太医院的原始诊断记录、陈吏目的学徒笔记,还有苏玲儿的供词。每一份证据,都承载着十年的冤屈和血泪。

慕容珏守在旁边,看着苏瑶认真整理证据的样子,眼中满是心疼。他知道,明天过后,不管结果如何,苏瑶心中的重担都能卸下一部分。他轻声道:“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面圣,需要养足精神。”

苏瑶摇了摇头,继续整理着:“我睡不着,我想再看看这些证据,确保没有遗漏。父亲等这一天等了十年,我不能出任何差错。”

慕容珏不再劝说,只是默默坐在旁边,陪着她。窗外,月光洒进瑶安堂,照亮了案上的证据,也照亮了苏瑶眼中的坚定。这场跨越十年的复仇之战,终于要迎来最关键的一战了。

第二天一早,苏瑶穿着一身素色的衣裙,抱着紫檀木匣,和慕容珏一起走进了皇宫。皇宫巍峨庄严,红墙黄瓦在阳光下闪着金光,却让苏瑶感到一阵压抑。十年前,她曾跟着父亲走进这座皇宫,那时父亲还是意气风发的盐铁监查御史,而现在,她是来为父亲洗刷冤屈的孤女。

在三皇子的带领下,他们走进了太和殿。皇帝坐在龙椅上,神色威严,下面站着文武百官,张承业和沈昭远也在其中,看到苏瑶和慕容珏,两人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草民苏瑶,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苏瑶跪倒在地,将紫檀木匣举过头顶,“草民今日前来,是为父亲苏鸿翻案,恳请皇上为草民父亲做主!”

张承业立刻出列,跪倒在地:“皇上,苏鸿是当年的通敌叛国钦犯,证据确凿,苏瑶此举,分明是为父翻案不成,故意哗众取宠!请皇上治她的罪!”

沈昭远也跟着出列:“皇上,张相爷所言极是。苏瑶一介女流,不知天高地厚,竟敢质疑先帝的判决,实在是大逆不道!”

皇帝眉峰微蹙,龙椅上的身影更显沉凝,目光如炬扫过阶下跪地的苏瑶,语气威严中带着几分审视:“苏瑶,你既称有证为父翻案,可将凭据呈上来?若只是空口白牙,敢在太和殿质疑先帝旧判,便是藐视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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