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洞的地下平台内，只有发光石散着昏黄光晕。林凡刚踩下去的第一脚，脚踝瞬间就陷下去半寸，冰凉滑腻的泥膏立刻裹住鞋底。
他试着拔起脚，每拔一下都带着 “咕叽” 的黏连声，像是被无形的手拽着，才挪了三步就已额角冒汗，喘着气道：“北子哥，下面的路很难走，好黏啊！”
话音刚落，头顶铁桶传来‘咚’的一声，北子哥的身影落下，踉跄两步才站稳，低头瞅着陷到小腿的泥地，脱口就骂：“我草 ——”
回声在空洞里撞出层层叠叠的余响，“草 —— 次奥 —— 奥 ——”
等蛋饼、德爷几人陆续落地，脚脚都陷在泥里。德爷蹲下身捻起一捧泥，指尖碾了碾道：“林爷，咱踩到黏土了，还是那种遇水就成糊的膨胀土。我现在大概率能判断，是下层土壤整体塌陷后，上层积水混着泥沙形成的泥沼。”
“可有什么办法？” 林凡使劲跺了跺脚下，“这样走两步就得歇气，太难顶了。”
“往下挖！” 德爷扔掉泥块抄起工兵铲，“这种黏土层不会太厚，接着向下挖半尺，没准能挖到岩石层。”
众人立刻挥铲开挖，铁铲切入泥层时发出 “噗嗤” 闷响。不过片刻，就听 “当啷” 一声脆响 —— 果然触到了硬物。清理掉浮泥，一层带着潮湿水汽的青灰色岩层露了出来，踩上去稳稳当当。
德爷用铲尖敲了敲岩石面，纹路里还渗着水珠：“之前那些都是污泥沉积层，但这地下洞穴的岩石层错综复杂，你看这些裂缝里还嵌着碎石，咱们最好先沿着岩层挖出条落脚的路。”
“就这么办吧，阿兰，在告示上写明，让后面的弟兄也来挖泥。”
“嗡......”
嗯？
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低沉的嗡鸣，像从地层深处渗出来的非尘世震颤。
“北子哥，你们听到了吗？”
见每个人脸上都浮起那抹茫然，后颈发紧，众人纷纷咽了咽唾沫。
“大家小声点说话，” 林凡压着嗓子提醒，“咱说话要是引发共振，把隧道震塌了就全完了。”
众人当即放缓脚步，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一队队军卒陆续下来，挖淤泥的人手越来越多。
那嗡鸣没再响起，密闭空间里，火把和发光石的光亮驱散了些许黑暗，却更衬得周遭黑暗无边，仿佛光线正被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吞噬着。
这层平台很快清理完毕，令人心头一沉的是，下方竟还有深不见底的裂隙，隐约能看到几点发光物，那光带着诡异的蓝绿色，忽明忽暗，像某种生物的瞳孔在眨动。
“德爷，那发光的是......”
“发光石的原材料。”
是了，发光石本就不是凭空出现的工艺品。但...... 为什么会塌陷出这么庞大的地下空间？
“塌陷是肯定的，但这事绝不简单。” 林凡沉声道，“来人，回去传讯。剩下的，想办法下去！”
时间不等人，众人立刻动手钉墙钉。
有工具在，向下的路不算难走 —— 先捆好安全绳，在上方钉下地钉，每下一段就接一根钉子固定，这是军卒入伍后练得最熟的活计。
众人都是老手，唯有林凡缺乏经验，只能跟着借力。
“嗡......”
又一声奇异的嗡鸣响起，比先前更清晰，像有无数根无形的弦在耳膜上震颤，带着种黏腻的质感，仿佛能钻进骨头缝里。
这次连军卒都听得真切。
“有人说话！”
“你也听到了？”
身边的军卒们面面相觑，声音发颤。
林凡皱眉：“我怎么没听到？”
他看向北子哥，对方也摇了摇头。
“没听到的举手。” 林凡扬声道，“我只听到嗡鸣。”
一个军卒慌忙跑过来：“林大人，小的听到了！那嗡鸣里裹着哭腔和低语，模糊不清，辨不出男女，更像无数细碎的声音被揉进了嗡鸣里！”
“嗯？”
这嗡鸣对精神有影响？有人能听见低语，听久了会不会...... 疯掉？
得赶紧安排轮换，这些人要是失了智，后果不堪设想。
亦或者...... 这嗡鸣本身，就是塌陷的源头？
踏马的，这趟冒险，看来非去不可了。
“你们所有人，如果感受到不适，就立刻和我说赶紧回去治病，都别给老子撑着，听懂没！”—— 听懂没 —— 懂没 —— 没。
众人点头示意，脸色都不太好看，强压着心头的异样。
不过好在，那嗡鸣在这之后也没再出现。
绳子下放得很快，将地下深度从九十米拉到了二百七十米。
就在众人开始大范围下降时 ——
“嗡 ——”
绵长的嗡鸣陡然炸开，像某种亘古存在的巨兽在深渊里打了个哈欠，震得岩壁簌簌掉灰。
这次，更多人听到了低语，那低语像是无数根细针，扎进脑仁里，辨不清字句，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竖。
林凡悬在一百五十米高度，冷风顺着岩壁缝隙灌进来，带着股铁锈和腐烂混合的怪味，他依旧没听到任何低语。
但这次，大半军卒都变了脸色，有人捂着耳朵，有人嘴唇哆嗦。
“所有听到低语的，立刻集合！不准隐瞒！” 林凡当机立断。
片刻后，二十来个人聚到一起。他们大多是南方来的矮个头，面色苍白，身形瘦弱，询问之下，修为最高的也只有二阶，此刻眼神里多了丝呆滞，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魂魄。
“你们立刻返程，再叫一批人下来！”
把他们推回上行的路，探险队还剩三十几人。
下方的蓝绿色光点越发清晰，那光不像是石头在发光，倒像是某种黏液在蠕动时反射的磷光。脚下的土层潮乎乎的，踩上去发沉。
德爷摸了把潮湿的岩石，指尖沾着黑褐色的泥，眉头紧锁：“昨日还能打到水，现在却……”
“大人！那是什么？！”
德爷话音未落，一名军卒突然失声大喊，声音在空洞里撞出尖锐的回响。
林凡举着火把凑过去，瞳孔猛地一缩 ——
“操，超大号清道夫？”
没错，一条巨型清道夫。总长约莫一米三，和鱼缸里的清道夫长得一般无二，只是此刻身体干瘪如尸，彻底死透了。
但它翻白的眼瞳、咧开的僵硬嘴唇，在矿洞的幽光里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像某种拙劣却骇人的模仿品。
“啪叽！”
一股莫名的烦躁攥住了心脏，像是被这死鱼的诡异姿态挑衅，林凡抬手一刀劈在鱼头上。
头骨裂开个口子，发光石凑过去照 —— 里面只有暗红的血肉，却在光线下泛着层诡异的油光。
“解剖它。”
众人立刻动手，从鱼腹剖开。内脏构造看着正常，没有明显病变，可一股浓烈的腐朽味瞬间弥漫开来，带着种不属于水生生物的腥甜。
德爷嗅了嗅，脸色更沉：“林爷，这鱼的死亡时间对不上。”
“怎么说？”
“地下水层极少有鱼，除非曾有活水灌入，带进来鱼卵。” 他指着鱼鳃，“能长这么大，说明这里曾是稳定水域。”
“但它死了…… 而且死了至少半周。”
林凡皱眉：“你的意思是，昨天这里可能还有水，它却死在了水域尚存的时候？”
德爷点头。众人一时沉默，只有岩壁渗出的水珠 “滴答” 声，在死寂里格外清晰。
各种猜测冒出来，却都站不住脚。
“搞不懂的事先不纠结，别被牵着鼻子走。” 林凡打断众人，“弟兄们，探索矿洞为主。记住，状态不对立刻说！”
“是！”
回应声却没了先前的利落，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