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沈栀意那近乎低喃的话语，看着她迷离的目光紧紧锁定在不远处那个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冷峻少年身上。
袁野瞬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低呼“你要找的人是他？！”
沈栀意疑惑地点头。“对啊！你认识他？”随即想到袁野之前信誓旦旦说找不到，脸上立刻浮起嫌弃。
“你也太废了吧！拍着胸脯保证呢，人就在眼前都认不出？”
袁野被她一激，腮帮子鼓了鼓，不服气地辩解。“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他啊！我一直以为他姓苏！”
“姓苏？”沈栀意心头一跳，难道向羽这时还有别的名字？
袁野看她一脸好奇，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解释。“这小子我听我家老头子提过一嘴。好像是家里出了大变故，后来被我小姨夫接过去收养了。
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几乎见不着人，我还真以为他改姓苏了呢。”
说完他努努嘴，示意了一下孤零零站在那里的向羽。
家庭变故！收养！沈栀意的心猛地揪紧，眉头微蹙。她能想象得到这背后是怎样的伤痛，向羽是从地狱里走过来的人。
“那你小姨……对他好吗？”她忍不住追问，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
袁野白了她一眼。“好着呢！不过我小姨后来生了苏卫，这小子大概是不想给人添麻烦，考上高中后就主动要求住校，很少回去了。”
随后袁野顿了顿，目光也投向那个沉默的身影，语气里难得带上点感慨，“听我小姨夫说，他倔得很，一直拒绝接受经济上的帮助。平时就靠着打零工和拿奖学金养活自己。”
说着袁野用脚尖碾了碾地上的落叶，“真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不过我小姨夫提起他，那语气，啧啧，骄傲得跟自家亲儿子出息了似的。”
袁野的话像投入心湖的石子，在沈栀意心底漾开层层酸涩的涟漪。
原来，他真的是从泥泞与黑暗中，独自咬着牙一步步走出来的。这份认知让她看向羽的目光，更添了浓得化不开的心疼。
袁野敏锐地从沈栀意眼中捕捉到那不同寻常的情绪。
只见他绕着沈栀意走了两圈，眼神带着探究和促狭，上上下下打量她，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喂，我说……你该不会是看上这小子了吧？”
他本是带着玩笑的语气揶揄，却不想沈栀意抬起头，坦荡无比地迎上他的目光。
袁野的眼里，此刻的沈栀意眼神清澈而坚定，话语更是直白得惊人。“废话！我就是为他而来的！”
沈栀意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力量。
仿佛冥冥中有所感应，远处那个隔绝于喧嚣之外的少年，倏然抬起了眼眸，精准地朝着沈栀意和袁野所在的方向望了过来。
向羽的视线穿越攒动的人头，瞬间定格。
只见不远处，一对年轻男女并肩而立。那个一脸带着几分邪气的少年正侧头对着身边的女孩说着什么，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意。
而站在他身边的女孩，正微微低头，唇角噙着一抹温柔羞涩的浅笑，白皙的脸颊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红晕，如同初绽的桃花。
不知少年又说了句什么，女孩脸上的红晕倏地加深，带着几分羞恼，举起粉拳不轻不重地捶打在少年的胳膊上。
少年也不躲闪，就站在那里，笑嘻嘻地看着她跳脚生气的模样，眼神里带着纵容和一丝得意？
两人之间流淌着一种自然而亲昵的气息，像极了热恋中打情骂俏的小情侣。
就在袁野准备继续调侃沈栀意“审美怪异”的瞬间，沈栀意似有所感，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精准地捕捉到了那道穿越人海落在向羽的身上。
四目相对！
沈栀意眼中瞬间迸发出难以抑制的激动火光，仿佛沉寂的火山找到了喷薄的出口！
那目光炽热专注，带着穿越时空的深切思念和终于寻得的狂喜，毫无保留地投向那个冷峻的少年。
向羽的心，毫无征兆的剧烈跳动了一下！一股强烈的、全然陌生的悸动席卷了他。
这女孩的眼神……为什么如此熟悉？仿佛烙印在灵魂深处，穿越了无数个轮回，在此刻骤然点亮！
一种难以言喻的亲近感，如同温暖的潮水，瞬间冲垮了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一个疯狂的念头不受控制地窜入脑海：他想走过去，将这个穿着红裙如同一团火焰般闯入他视线的陌生女孩，紧紧地拥入怀中。
人声鼎沸的报名处仿佛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喧闹的背景虚化成了模糊的光影。
唯有那穿着正红色过膝长裙的少女，身姿挺拔的站在那里。
她的裙摆随着微风轻轻摇曳。青涩未褪的脸庞上，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清澈璀璨如同刚出窑的上等琉璃，里面盛满了让向羽心魂震颤的光芒。
隔着喧嚣的人潮，跨越了无形的时光长河，两道目光在空中紧紧相缠。
一股无声的电流在两人之间悄然滋生蔓延。
一场跨越了漫长岁月的爱恋，就在这喧嚣的征兵处，在无数陌生人的环绕中，于无声处，悄然萌发了第一颗青涩而坚定的嫩芽。
就在沈栀意与向羽目光胶着的瞬间，袁野那高大的身影带着几分恶作剧的意味，猛地一步跨到了沈栀意面前！
沈栀意只觉得眼前一花，那道令她魂牵梦萦的冷峻身影，瞬间被一片穿着军绿色t恤的结实“肉墙”取代！
“喂！”沈栀意又急又气，伸手就去推袁野，“你挡着我了！快让开！”
袁野被她推得晃了晃，却灵活地跳开半步，趁势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飞快地说。
“我说沈大小姐，你矜持点行不行！眼珠子都快粘人家身上了！再这么看下去，把人吓跑了，我看你上哪儿哭去！”
“我都看见了还能让他跑了？！”沈栀意气呼呼地反驳，手上用力想把他彻底扒拉开，“你起开！”
袁野故意又挡了一下，沈栀意抬脚作势要踹，袁野这才笑嘻嘻地完全跳开。
沈栀意立刻迫不及待地踮起脚尖，急切地朝刚才向羽站立的位置望去。
然而，那个角落已经空空如也！
沈栀意的心猛地一沉，慌忙四下张望。攒动的人头中，哪里还有向羽的影子？
他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对视，只是她思念过度产生的幻觉。
“人呢！”沈栀意心头一慌，转身就想冲进人群寻找，却被身后的袁野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了胳膊。
“哎哎哎！急什么呀！”袁野的声音带着点无奈的笑意，却异常笃定。
“我看得真真儿的，那小子也是来报名参军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回头我让我家老头子帮你查查报名登记表不就行了？保证给你揪出来！”
袁野这气定神闲的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沈栀意冲动的小火苗。对呀！她怎么忘了这茬？有袁野这个“地头蛇”在，还怕找不到人？
随即她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随即想起刚才的“挡箭牌”事件，没好气地抬脚又踹了袁野小腿一下。“哼！坏家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才是故意的！”
袁野吃痛地“嘶”了一声，心虚地别开脸，抬头望天，装模作样地研究起头顶的树叶，嘴里还吹着不成调的口哨。
沈栀意刚想再讽刺他两句，一个熟悉而带着惊喜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栀意？”
沈栀意闻声回头，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大伯！” 来人正是她的亲大伯，龙百川！她惊喜地跑过去，“您怎么亲自到这儿来了？”
龙百川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秘密任务，低调点。” 他眨眨眼。
沈栀意立刻会意，乖巧地点头，压低声音。“明白！机密！”
龙百川笑着赞许地点点头，目光转向她，带着长辈的关切。“你呢？怎么也跑征兵处来了？想当女兵了？”
说完他打量着侄女这身漂亮的红裙子，怎么看也不像是来报名的样子。
没等沈栀意开口，紧跟过来的袁野抢先一步，大喇喇地揽过话头。“对！她也要当兵！跟我一起报！”
龙百川一愣，看看袁野，又看看沈栀意，眉头皱了起来。
“胡闹！男兵女兵都是分开征集、分开训练的！你们俩怎么能‘一起’？这不符合规定！” 他觉得这两个年轻人简直是异想天开。
正说着，又一个洪亮的声音插了进来。“百川！”
龙百川循声望去，更惊讶了。“老袁？！” 来人正是袁野的父亲，即将晋升陆军特战队旅长的袁建国！
“你怎么也来了？一个小小的征兵报名，还劳你这位大忙人亲自跑一趟？”龙百川实在想不通。
袁建国爽朗一笑，大步走过来，用力拍了拍旁边袁野的肩膀，对龙百川介绍道。“嗨，这不是送这小子来报名嘛！我儿子！” 语气里带着为人父的骄傲。
袁野被他爹拍得一个趔趄，嫌弃地撇撇嘴，立刻伸手在自己刚被拍过的肩头衣服上掸了掸，仿佛要掸掉什么脏东西。
袁建国对儿子的反应早已习以为常，丝毫不以为忤，依旧笑呵呵地对龙百川说。
“这小子整天瞎混，得送部队里好好摔打摔打！百川，以后要是分到你那儿，可得替我多‘关照关照’他！”袁建国把“关照”二字咬得格外重。
龙百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袁建国是送子参军来了。
随即他目光再次转向沈栀意，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丫头，你真要当兵？这事儿……跟你爸妈商量过了吗？千江和慧茹知道吗？”
沈栀意赶紧点头。“大伯您放心，我来之前都跟爸妈通过电话了，他们都支持我！”
这倒不是假话，一贯对她的要求无有不从的父母，确实对女儿的选择给予了支持。
龙百川看着沈栀意认真的小脸，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看来袁野刚才的话并非玩笑，自家这个娇滴滴的侄女，竟然真的打算入伍，而且听袁野的意思，似乎还是想跟男兵一起训练？
可这完全不合常规！龙百川心中疑窦丛生：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主意，甚至有点“胡闹”了？
沈栀意敏锐地察觉到大伯的疑虑，她瞥了一眼旁边笑呵呵的袁建国，立刻有了主意。
只见沈栀意故意往袁建国身边靠了靠，脸上露出点依赖的神情，半真半假地对龙百川说。
“大伯，袁叔叔说了，现在部队也在探索新的训练模式，有特别优秀的苗子，男女混训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嘛……再说，有袁叔叔在，还有您看着我，我爸妈才放心的！”
她这话巧妙地扯了袁建国这面“虎皮”做大旗，又暗示自己是“特别优秀苗子”，还强调了有长辈监督。
袁建国虽然不明就里，但听到沈栀意夸自家儿子所在的部队探索新模式，下意识地挺了挺胸。
龙百川看了看袁建国，又扭头看了看一脸“我很乖很上进”的侄女，虽然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一时也挑不出太大毛病。
想着反正人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袁建国也在这里，回头再慢慢了解情况也不迟，便暂时压下了心中的疑惑，没有继续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