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妈不必说这么多，这户口本，我今天是非拿不可”
姑妈脸上的笑彻底挂不住，往凳子上一坐，端起长辈架势，语气也沉了几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我还能害你不成？你一个女孩子家天天在外面折腾，做什么事也不告诉家里人，怎么？姑妈养你这么大都是白养了？”
“这样…姑妈也不为难你，毕竟你也是姑妈亲手养大的”她的眼神扫过小辉，“你帮帮你弟弟，他一个高中学历不好找工作，你带他一起去x市，让他跟着你也算有个家人能替你撑腰，有什么事也能有个商量不是”
蹲在墙角的小辉抬起头，脸上带着理所当然的神色：“姐，你带我去x市吧，我听说那边机会特别多，你放心，若是姐夫以后欺负你，我一定给你撑腰”
萧霖川皱了皱眉，上前一步将傅琳遮住了一半的身形。目光冷冽的看着姑妈：“阿琳的户口本本就是她的东西，你们若是扣押便是违法。至于你儿子的工作，我们没有义务承担”
他这话一出，姑妈登时恼羞成怒，拍着桌子站起来：“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们傅家的家务事，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插嘴？”
“姑妈”
傅琳淡淡开口道：“我念高中和大学的学费可以不向你讨要回来，就算是我住在你家里这么长时间的费用。但我的户口本你今天要是不给我，我们就法院见”
她这一句话惊得姑妈甚至连呼吸都轻了几分，有些不敢置信：“你…你…你怎么…”
“我和我妈见过面了”，傅琳神色依旧淡淡的，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她说你在我念高中的时候就联系过她，说我念书没有钱用，让她每年给你打学费和生活费。她想亲自来见我，但你却威胁她，说我爸爸在村子里到处打听她的下落，让她不要露面”
姑妈的神色变了又变，显然没想到傅琳会当着外人的面，撕破她们之间最后一丝遮羞布。更没想到傅琳居然在外地去见了她的母亲，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空气里的气氛顿时凝重了许多，姑妈深吸几口气，没有说话，闷着头进了屋。过了一会拿出一本红皮的旧本子出来，狠狠往桌上一拍。
“拿去拿去！”她梗着脖子，语气有些虚，“我养你这么些年，你妈妈三两句话就给你糊过去了。我倒要看看，你在外头能过上什么好日子”
傅琳拿起户口本，放进随身的包里，语气平静：“多谢”，而后带着萧霖川转身就走。
她们都走到院门口了，还依旧能听见姑妈的声音在后面嘀嘀咕咕：“真是女大不中留，胳膊肘往外拐……”
语气里全是不甘，却到底没敢拦着她。
二人走出村子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将路照的亮堂堂的。风里裹挟着泥土和庄稼的清新气息，吹散了刚才在屋子里的烦闷。
傅琳转头看向萧霖川，眉眼间带着轻松的笑意：“好了，事情办完了，咱们回去吧”
萧霖川伸手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挽起，声音柔和：“好”
来的时候感觉长路漫漫，回去就感觉快了很多。感觉毕竟是感觉，用的时间却是一样的。
回到x市已经是当夜十点多，两人走出车站时，暮色早已沉透，铅灰色的天幕沉甸甸的压在广场上空，风裹着细碎的雪粒子迎面扑来。
打在脸上凉丝丝的。
冷白的光晕里，无数雪粒子像散落的星子，簌簌地打着旋，落在行人的肩头。傅琳拢了拢衣领，仰头望着漫天漫地的细碎，鼻尖被冻得有些发红。
萧霖川抬眸望着，伸手去接，指尖触到雪粒的瞬间，那点冰凉便融在了温热的皮肤里，只余下一点浅浅的湿痕。
他忽然开口：“这是今年的初雪吗？”
傅琳眨了眨眼，眼里满是诧异，忍不住笑道：“你还知道初雪？”
萧霖川唇角抿出浅浅的笑意，想起小艺给他读过的信件，半晌都没出声。直到傅琳问他：“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他轻轻摇头：“没听过，但我们不必淋雪也可白首”
傅琳傻兮兮笑了两声，二人站在车站的檐下才站了一会，那雪粒子便逐渐变小，最后除了花坛绿植的叶片上还有些残留，竟丝毫瞧不出曾下过雪了。
出租车停在住处楼下，两人并肩往楼道走，鞋底踩在地板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推开门，暖气裹着淡淡的花香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一身的寒气。
傅琳一边脱鞋一边感叹：“又到了供暖的时候了，家里的鲜切花都能多活一阵子”
她把户口本从包里取出，小心翼翼地放在卧室书桌的抽屉里，心头的一件大事终于在今天匆匆忙忙的完成了。萧霖川在案板上切了几片薄姜，混着红糖，放入汤锅里煮上。
锅盖在姜汤滚开时发出轻微的嗡鸣，水汽袅袅升起，空气里飘起淡淡的红糖味。他端了两杯红糖姜茶出来，递了一杯给傅琳，二人依偎在沙发上。
傅琳抱着有防烫套的水杯，温热的触感透过指尖传至四肢百骸。窗缝偶尔传来呜咽的风声，萧霖川垂眸看了一眼靠在肩头阖眼假寐的傅琳。
“喝完就去睡吧，嗯？”
“嗯…”
傅琳的声音浅的像是从鼻息里吹出来的，她一想到今天这么累，明天一早还要上班，就想把老板开除。
温热的水从喉间划过，姜的辣气使她清醒了几分，“其实…”傅琳开口，指尖摩挲着杯沿，“初雪已经过去了，你来之前”
萧霖川的心轻轻一跳，垂眸看她。
傅琳有些释怀的笑了笑，眼里闪着细碎的光：“我当时许愿，希望能回到你身边去…，如果…”
她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萧霖川立刻懂了，她在信里写过，初到x市的时候错过初雪，不然就能许愿回到他的那个世界，回到他的身边。
无论是什么身份，哪怕是一只猫，或者一只雀儿。
他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在她额角落下一吻：“成佛者证得无上正觉后，能遍入十方无量世界普度众生，法身如虚空遍满一切世界，无所不在”
傅琳抿唇，老古董又在说她听不明白的佛语了。
她的念头刚过，就听见他继续道：“傅琳，哪怕你不能回到我的世界，小僧也定能修成正果…来你的世界，渡你一生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