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在办公室啃了几天硬邦邦的资料，刘莉觉得脑子都成了浆糊，看人都带重影。这天下午，她跟陈组长打了声招呼，揣上那个记满疑问的笔记本，打算去项目组专用的图书馆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点线索，解解心里的疙瘩。
这图书馆不大，但挺安静，书架顶天立地，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和油墨特有的味道。没几个人，只有管理员在门口打着盹。
刘莉按照目录索引，找到机械加工和金属工艺那块区域。书架之间的过道很窄，光线也有点暗。她正踮着脚，眯着眼，费力地辨认书架高层一本俄文书籍脊上的小字，没留意旁边有人过来。
“麻烦借过一下……”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刘莉下意识往旁边让了让，回头一看，愣住了。
对方也愣住了。
“刘莉？”
“傅景宸？”
两人几乎是同时叫出对方的名字，都是一脸的难以置信。傅景宸手里还抱着几本厚厚的外文期刊，看样子也是来查资料的。
“你怎么在这儿？”刘莉又惊又喜，声音没压住，在寂静的图书馆里显得格外清晰，引得远处一个看书的人抬头看了一眼。她赶紧捂住嘴，眼睛却笑得弯弯的。
傅景宸也是满脸的意外之喜，压低声音：“我们学校跟这个项目有合作，我们系派了几个人过来支援理论计算部分，我也是前几天刚报到。你……你是被抽调来的？”
“嗯！”刘莉用力点头，感觉像在异乡突然捞着根救命稻草，心里一下子踏实了不少，“我在精密加工分组。”
“太好了！”傅景宸眼里的笑意藏不住，“我还想着这么大个项目，不知道你在哪个角落呢。这下好了！”他看了看她空着的手，“你来查什么资料？遇到难题了？”
“可不是嘛，”刘莉立刻苦了脸，把自己正在整理难题汇总，以及遇到的那些看不懂的术语和搞不清根源的问题，像倒豆子一样，小声跟傅景宸说了一遍，还把自己的笔记本翻给他看。
傅景宸接过本子，快速翻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和批注，越看神色越认真：“行啊你，刘莉，这才几天，就摸到这么多关键点了？这个薄壁件加工变形的问题，确实是普遍难点。”
他指着本子上的一条记录，又扬了扬自己怀里抱着的一本英文期刊：“巧了，我正想找找这方面最新的国外研究进展。走，那边有桌子，咱们一起看看。”
两人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铺开的书页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傅景宸翻开着那本英文期刊，找到相关的章节，一边看，一边低声给刘莉解释里面的核心观点和实验数据。刘莉则把自己在厂里遇到过的类似加工问题，以及从那些汇报材料里看到的蛛丝马迹，拿出来跟傅景宸讨论。
一个擅长理论梳理和国际视野，一个扎根实践熟悉国内厂情，两人这么一碰撞，很多之前模糊的地方，竟然渐渐清晰起来。
“你看啊，”刘莉指着笔记本上一处，“好几个厂都提到，这种薄壁套筒，车削后放一晚上尺寸就变了，是不是跟内应力释放有关？”
“很有可能！”傅景宸点头，指着期刊上的一段，“这里提到一种‘预应力装夹’的思路，就是在加工前，主动给工件施加一个反向的应力，来抵消加工过程中产生的变形……”
异地他乡，在这安静的一角，两人头碰着头，沉浸在技术的世界里，忘记了时间。那种熟悉的、并肩作战的默契感，又回来了，而且因为这次意外的重逢，变得更加珍贵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