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的脚步慢慢逼近,时光仿佛变得荡涤一切繁琐,沉淀出一片难得的安宁。尘埃落定的日子里,所剩的,只有那份温暖和希翼。
回想在乌乡的那些日子——两年多的粉炒经验,四年的师徒情谊,七年的光阴,我亲切地称之为“乌乡七年”。那段时光,浓墨重彩,难以忘怀,仿佛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役,汗水与收获交织成一幅坚韧不拔的画卷。
如今,踏上上州这片陌生而充满希望的土地,我把这一年定为“上州元年”。新气象,新起点,心头燃烧着未曾熄灭的光。
年底的时候,小林毅然辞去了原有的工作,带着妻儿一同奔波到省会,准备一家人团聚。只待四月,姐姐的店铺迁址,我们便能正式成为这片土地的新居民。乌乡——那座曾是我们“候鸟”迁徙的短暂栖息站,一座承载着温暖与记忆的驿站,永远在心底有一席之地。
这年的农历年,比以往任何一年都来得更热闹。家里宽裕了许多,彩灯高挂,门前悬挂的那两盏红灯笼在寒风中微微摇曳,映出浓浓的喜庆。对联是我和姐夫一块儿踅巷子里找李老师,用心选中、请他书写的。“福到万家”,一笔一划,尽显心意。李老师听说我喜欢他的书法,欣然挥毫,毫不收费,还赠我和姐夫各一幅佳作。他说:“家家都缺点欣赏之心,你们懂得欣赏,才是真正的富裕。”他的目光深邃,洒落一股温暖。
我们谈得甚是投机,他还特地赠送了一份厚礼——在我家装修期间,免除了租金。姐夫临行前,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调侃:“山红,你这嘴巴,愈发会甜了。”临近春节,家家户户忙着贴春联,准备迎接新的一年。
我正专心贴春联,欣赏那些红底金字的喜庆气氛,突然电话响起,是明白打来的。他说自己已抵达上州,让我把家里位置发给他,语气平稳中带着一份期待。瞬时,我心里一亮——他这是打算给我送个新春的惊喜,顺便来看我一面。
我连忙把位置图发给娘,简短说道:“中午明局长会来家里吃饭。”
娘一听,眼睛一亮,心里也明白:“这个时候来,肯定带着一些年货。你别担心,我早就准备了些好东西,也愣不住喜欢的那些。”
几天前,张青箬也送来一大堆礼品。她离开后,娘满腹疑问:“你不是说大公司的人都不是讲究感情的么?怎么偏偏这次……”
我低声说:“有些特殊情况,这次提拔,是我跟他一块儿撮合的,他可是真心实意的。”娘听完,恍然大悟,只叹了一句:“这个明白,真是讲情义。他这么一份心意,真是难得。”
我忽然笑了,抬头看着厨房里忙着准备菜肴的小林,心底泛起一股暖流。
大约十一点半,明白打电话说已经到楼下,我赶紧穿上衣衫,迎出门。门口一阵脚步声,伴随着一股淡淡的菜香和礼品的气息——他带来的,不只是礼物,更是一份真情。
他一进门,满脸笑意,双手提着几个袋子,摇摇晃晃地走进来。还没等我招呼,他就用脚后跟踹了踹门,门“啪”地一声关上,像个送大礼的高手似的。
“娘,这是我给你带的绿色食品。”他笑着说,“这些猪肉都是自己家养的,鱼和鸡也是我们养的,特别健康。对你们家来说,是最实在的礼物。”
娘脸上绽放出笑容,连声夸道:“真是贴心呀!山红,你这是找对朋友了。”她忙不迭地招呼:“快进来,咱们就地吃,菜都备好了。”
明白摆摆手,谦逊地笑:“我也来尝尝我娘做的菜,咱们就热热身子。”他说完,走向卫生间,洗了把手。
我引他到书房,把糖果、茶水一一摆好,递上一支烟。坐定后,他微笑着望着我。
“哥儿们,这次多亏了你。”他抽了口烟,眉眼间透着一份真诚,“你一直挂念我、照顾我,这事我记得在心里。大寒天的,收到你的礼,还真让我暖和。”
我笑着打趣:“别客气!说说你在沈处家那边的事吧。”
“情况还算可以,虽然笔试帮不上忙,但我靠自己的努力。”他说到这里,顿了顿,“面试时,沈处还帮我教技巧。比如,第一,要三观正;第二,要行业知识扎实;第三,我以前也有点成绩,领导们都知道我,所以在自我介绍里,多说几句,特别提‘子母山经验’。”
“还呢?”我追问。
“第四点,特别关键。”他忽然眉头一挑,“有一道压力测试题,去年新出的,让人琢磨不透。”
“压力题?”我皱眉。
“对,就是那种看起来很变态的考题。考官在底下偷偷议论,试图扰乱你的思路。你答的时候,心里乱成一锅粥。你要稳住,不慌张,继续讲,把胡话变成理路,才能过关。”
我点头:“沈处曾提醒过,面对这种考题,最重要的是坚持,不能被环境牵着走,要滔滔不绝,把话说得响亮有力。”
他双手合十,满脸严肃:“嗯,明白了!”
我坏笑:“局长,帮我测个字,快点,示个信号。”
他不假思索:“‘成’字。”
我拍了拍大腿:“没错,没有比这个更贴切的了。”我在纸上写下一个大大的“成”字。
然后,我把“成”拆开——“厅,戈”。问:“这字是不是由这两个字组成的?”
明白比划了几下,眼睛亮了:“对!”
我解释得更深:“戈,代表兵器,是刀、枪之类。我们凭借实力竞争岗位,像一场战斗。笔试像戈,面试像唇枪舌战。激烈的角逐之后,最后胜出者进去大厅,完成‘成’的最终目标。这字,就像象征——经过那场不断的冲突,终究会获得成功。”
他恭恭敬敬,双手合十:“多谢老弟的吉言。我一定努力,不辱使命。”
我心头一暖,不想在这份氛围里多言,怕打扰他的心境,便转移话题:“乌乡最近有什么新鲜事没?我倒是想了解点。”
他抿着茶,轻声说:“跟你没直接关系,没什么特别的消息。只知道那边打官司的那个向家大佬,被判了五年。他的女儿安然无恙,倒是挺好的。”
我点点头:“乌乡的势力,盘根错节,真是棘手。”
他又提起宋会长,笑着说:“他新出版了一本诗集,我也收到了,有一本还特意寄给我。”
“对了,张局那边的事也是一段段的。听说他离婚了,赶紧净身出户,又和那个虞美人在一起,只可惜,感情不太顺。”我叹了口气。
“虞美人,挺开放的。”他调侃着。
“还提醒我一句,沈处打电话让他自己好好管家务,别惹事。”我笑着。
“要是惹到我,我会让他前妻帮我把他打回来。”他笑着说。
“哈哈,要真如此,倒不如让忆桐帮你出头。”我也笑了。
“她倒是不错,就是没什么大事。”他顿了顿,又忽然神秘一笑:“说起来,你和陈二爷的事,还记得?”
“怎么啦?”我愣了一下。
“他死了。”他平静到几乎没有情绪,“火化了,葬在广西,不曾运回来。”
我一愣,顿时难以置信:“多久了?你说得真认真。”
“都已经安葬了,也没通知我。”他笑着说,“你还挺在意的吧。”
我赶紧拨通何老师电话,语气变得严肃:“何老师,你舅舅去世了,为什么没有通知我?”
那边犹豫片刻:“万老师,那一条街的邻居们都没通知,我也不知道啊。”
“我不是邻居,是拜师的。”我坚持。
“拜师?啊……我不知道啊,万老师。”她一时茫然。
“算了,不再追究了。”我叹了口气。
挂了电话,我对明白说:“你先坐一会儿,我先去祭祀一下。”
我用红色的纸和硬纸板,做了个简单的神位,摆在客厅中。告诉娘:“陈二爷走了,咱们要祭拜一下,表达敬意。”
娘皱起眉头,也心疼:“应该祭祭,他师父这么有名气,也得尊敬。”
祭拜完毕,我跪在神位前,低声祷告:“陈列师父,弟子万山红,闻讯迟了,未能亲自赴广西送行,特备三牲祭祀,遥祝忠魂长存。人生无常,愿他一路安然。”说罢,深深叩了三个头。
洗手后,我回到书房,明白站在一旁,深存敬意:“万老师,您是忠义之人。”
我笑着点点头:“父母把我养大,老师教我做人。‘师’字,代表天地、国家、父母、师长,我都要尊重。”
我们又聊了一阵,父亲在外面散步归来,娘则在客厅陪着。
娘感叹:“明局长这人,办事靠谱,送了不少东西。鸡肉、鱼肉,又干净,又讲究环保,真是难得。”
我笑着:“他就是个环保达人,懂得生活的本质。”
午饭后,送别明白,我笑着说:“祝你三月份一鸣惊人!”
他抱拳回应:“春节后见。”
次日,除夕,我给师父拜年,得知身体日渐康复,师母还在深圳。又和她通了电话,知道那辆路虎后来被她送给了弟弟。
我没有多说,这是血浓于水的牵绊,难舍难分。
——
这就是我和明白的温馨一幕,在平凡的日子里,藏着满满的情谊。春节的钟声即将敲响,愿每个人都能在这份温暖中找到自己心里的“成”字寓意,迎向崭新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