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渐渐褪去,天边染成一片浓烈的橘红色。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漫过十一月的尾声,空气中弥漫着冬日的清新与淡淡的暖意。家中院落静谧如初,窗外偶尔传来鸟鸣与远山的低沉回响。院子里的树叶随风摇曳,仿佛在述说着过去的点点滴滴,静谧又温暖。
依帆的事业逐步走上正轨,小石头站在窗前,眯着眼睛,用那双明亮如星的眸子观察着世界。尽管话不多,但那份聪慧与敏锐总让人心生欣慰。他们一家人常住在店铺里,自炊自乐,虽过得朴素,却充满着家的温暖。离我姐夫的小店不远,偶尔会去“万鱼头”品尝那带着海鲜香的美味,增添生活的小趣味。
小林每天依旧按部就班,井然有序地经营着小店,店内摆放整齐,生意平稳。父亲喜欢在公园散步,悠闲地和老友弹琴、唱歌,阳光下,老人的笑声回荡在空气中,显得格外温暖。母亲也未曾歇息,她不断开拓线上聊天渠道,串门、逛公园,渐渐成为小区里的“话题人物”,朋友圈越织越广,比我还要热络。
年底的气息弥漫开来,企业的年度总结渐入尾声,日子平凡而又充实。我继续着原有的职业——每日都守在太乙观中,静待时机,等待那一线转机。师父常叮嘱:“多去太乙观,才能不断累积福德,也避免生意荒芜。”我深以为然。测字、算命,这些古老而神秘的技艺,与行医之道殊途同归。每日的经验累积,让我手法更趋娴熟,心境也愈加平静。
在世玉的精心策划下,太乙观的名声逐渐传扬开来。每天都有许多求医者慕名而来,带着疑虑和期待。有一天,一位四十出头、身材高大、步履略显沉重的男子走了进来,脸色有些阴郁,他落座后,声音低沉而略带焦虑:“大师,我有个怪癖,听不得旁人哭泣。别人一哭,我心里就像被针扎一样,酸涩得难以忍受,眼眶也会湿润。可我是社区调解员,这样的反应严重影响工作。请问,能帮帮我吗?”
我点点头,示意理解,眼神温和而关切:“你的情况我明白。这种反应,似乎与你的情感过度敏感有关。你偏向于谁哭得厉害,就会不自觉偏向他们。你想做公正的调解,但这样反而让你难以胜任。也许,换个职业,成为一名艺术家,反而更适合你。”
他尴尬一笑,略带苦涩:“确实走错路了。”
我微笑着建议:“你可以考虑调到社区养老中心,从事不同的岗位,也许会有所改善。”
他又问:“大师,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改善这个怪癖?”
我摇了摇头,深知性格难以彻底改变:“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倒是可以帮你分析一下成因,也许对你调整心态会有帮助。”
他恳求:“请大师指点迷津。”
我沉吟片刻:“你是在少年时期失去母亲的吧。”
他的眼睛微微一愣,似乎被触碰到某个隐痛。
“别惊讶,就算你没说,我也大致猜到。你不仅在少年时失去母亲,而且那个时候,你还长得挺英俊的。”
说着,我看了看他那略显稀疏的头发,笑着调侃:“如今,头发掉得像个小老头一样,真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他摸了摸光头,尴尬又带着几分无奈:“是啊,曾经俊朗的那张脸,现在只剩下回忆。少年时,随着失去母爱,你身边的女性长者都格外关心你。邻居、姑妈、婶婶、姨妈……她们常会打趣说:‘要是你娘还在,见到你一定会乐得合不拢嘴!’”
话未说完,他便低头陷入回忆,双眼泛红,鼻尖微微泛酸,似乎被那段过往刺痛了心。
他拭了拭眼角,轻声道:“你说得太对了,我的确情难自控。”
我微笑着安慰:“所以,泪点低,也就不足为奇了。这都是多年关怀与刺激的结果。你原本缺少母爱,却在情感上得到比母爱更为泛滥的母性关怀。你觉得身边的女性都在关心你、体谅你、喜欢你。这份细腻的情感,让你心生感激,也形成了你这份特殊的敏感。”
他点头如捣蒜:“大师您说得太贴切了,简直像为我量身定做的。”
我又继续开导:“其实,这也未必是坏事。历史上,许多少年失去双亲的伟人,都拥有非凡的成就。孔子幼年丧父,十七岁丧母,却从悲痛中崛起,成为千秋伟人;诸葛亮三岁失母,八岁丧父,坚韧不拔,辅佐蜀汉;陆羽,茶圣,被遗弃后在苦难中成长,开创了茶文化;范仲淹,两岁丧父,随母迁徙,后成为宰相;唐僧原名陈祎,五岁失母,十岁丧父,却信仰坚定,弘扬佛法;朱元璋,十七岁双亲逝世,靠着顽强意志建立明朝。除了朱元璋那般果断狠辣之外,其他人都充满善意和温暖。”
我笑着补充:“你只要换个岗位,问题就迎刃而解。你的性格其实很好,没有明显缺陷。那份善良与同情心,是你最大的优势,绝非缺点。”
他听后,满脸感激地离开,心中似乎也放下了不少心头的重担。
世玉凑过来,好奇地问:“性格啊,到底是怎么形成的呢?”
我沉思片刻,答道:“这个话题很复杂。遗传学有不少说法,我偏向认为,人与生俱来的基因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性格。你的父母,甚至祖辈的基因,都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你。”
“而后天的环境,比如家庭教育、所处的社会,也会起一定作用。”
“血型说法也很流行,试图用血型分析性格不同。但我更喜欢‘强弱说’——”
“‘强弱说’?那又是怎么回事?”
“简单来说:某一种因素占据主导地位,决定了性格的走向。比如:如果你的遗传基因为异常强大,其他的环境和血型影响就相对较小;反之亦然。因此,我倾向于把血型视作一种参考,而不是绝对标准。”
世玉点点头,我们迎来了几位慕名而来的咨询者。
最后一位,是一位满头白发、满脸皱纹的老人,他双眼布满血丝,不停咳嗽个不停,声音微弱而遥远。
我立即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建议:“将大蒜捣碎,混在伤湿止痛膏的中心,每晚洗脚后,将膏药贴在涌泉穴上,第二天早晨揭下。连续三到五天。”
我补充:“此方可散肺气,止咳,适合各种原因引发的咳嗽。不论是风寒侵袭,还是燥邪所致,都能起到一定的缓解作用。”
老人颤巍巍接过药方,手里缺少微信支付的便携,他掏出一百元朴素的钱币,诚恳地递过来:“谢谢大师,您这方,我会试试的。”
我摆手笑着:“不用,咱们这里是以善为本,绝不为钱。”
他点点头,感激地谢过,咳嗽声渐止,缓步离开,渐行渐远。
夕阳映照在太乙观的青瓦上,金色的光芒在屋脊上跳跃。一切似乎都静止在这一刻,暖阳逐渐被夜色吞噬。空气中弥漫着点点孤寂与祥和。
我悠然起身,打算享用一顿简单的晚餐。桌上饭菜散发出诱人香气——淡淡的清蒸鱼,蔬菜的鲜甜,还有那最爱的鸡汤。在品味中,我对世玉说:“我这肚子油水多了点,来你这儿刮刮呗,挺舒服的。”
世玉笑着回答:“虽然我不是出身佛门,但我偏爱清淡。你每周过来几次,保证你肚子更苗条,心情也更好。”
饭后,准备收拾东西离开。这时,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铃声——一通陌生的电话,打破了平静。
我犹豫了一下,拿起手机,看到显示的号码是本地区号,心跳微微加速。在车旁,我抬头望了一眼,低声问:“喂,哪位?”
“您好,我是东黎镇产业办的老金。”电话那边传来沉稳而略带恳切的声音。
我点头应答:“哦,金主任您好。”
刚准备挂车键,却又突觉疑虑,从陌生号码突然来电,必定另有所图。迟疑片刻,我问:“主任,有什么事吗?”
“方便见个面吗?”他的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
“电话里说不行吗?”我试探着。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面谈比较妥当。你方便到旭日宾馆1701房间一趟吗?”
那一句“面谈”,让我心中泛起些许不安。这似乎不单是一场普通的招呼,隐隐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意味。或许,他带来了不简单的消息,甚至潜藏着某种不可预料的阴谋。
天色渐渐暗下来,山路曲折蜿蜒,山巅的夕阳逐渐徒留在天际的最后一抹光辉中。我的心中,升起一个未明的预感。这一通突如其来的电话,或许会带来比平静更为激烈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