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鱼早上醒来时，空气里还残留着苏婉清身上那种特有的清冷气息。
七鱼摸了摸那处凹陷，心里沉甸甸的。
她起床洗漱，冰凉的水拍在脸上，稍微驱散了一点困意，但那种不安感却像粘在皮肤上，甩不掉。
早餐是在房间用的。送餐的机器人安静地滑进来，放下托盘：煎蛋，全麦面包，一小份水果，还有一杯温热的藻类营养剂。
七鱼小口喝着那杯味道有点奇怪的绿色液体，眼睛盯着新闻界面。
屏幕上正在重播昨天演唱会的高光片段，主持人用激动的声音描述着那“历史性的天籁之音”。
画面里的她站在光晕中，看起来那么遥远和不真实。
她快速划掉了这个页面。
上午的训练课是水下适应性练习。
在巨大的环形训练池里，七鱼摆动着她那条湛蓝色的鱼尾，努力按照教练的指令做着各种转向和加速动作。
水流划过鳞片的感觉很熟悉，能让她暂时忘记烦恼。
但每当她浮上水面换气，看到池边站着的、明显增加了的安保人员时，心跳又会不由自主地加快。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扎入水底。
......
与此同时，在基地另一端的核心区域，一扇厚重的、需要三重权限验证的金属门无声滑开。
这里是ISdc总部的高级分析室，墙壁是哑光的银白色，各种精密的仪器在低沉的嗡鸣中运行，空气里弥漫着臭氧和某种冷却液的味道。
艾莉西亚已经等在里面。
她今天穿了一身便于活动的深灰色便装，长发利落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锐利的金色竖瞳。
她的视线扫过分析室内冰冷的仪器，最后落在刚刚进门的林薇安身上。
林薇安不是一个人来的。
她身后跟着两名穿着ISdc技术部门制服的工作人员，两人合力抬着一个约一米长、半米宽的金属箱。
箱子表面是哑光的深灰色，没有任何标识，只有几个不断闪烁的绿色指示灯，显示着内部的恒温恒湿环境。
“艾莉西亚女士，久等了。”林薇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她示意两名技术员将金属箱小心地放在房间中央的分析台上。
分析台发出轻微的承重声。
技术员放下箱子后，便安静地退到门口等候。
林薇安走上前，伸出食指，在箱盖一侧的指纹识别区按了一下，又对着上方一个小孔进行了虹膜扫描。
箱盖传来一阵细微的机械解锁声，然后缓缓向上开启，一股混合着古老皮革和矿物尘埃的冰冷气息瞬间弥漫出来。
箱内衬着柔软的黑色缓冲材料，里面静静地躺着几卷用暗褐色、仿佛经过特殊鞣制的皮革制成的卷轴，以及几块颜色更深、近乎黑色的石板。
卷轴的边缘有些磨损，石板上则刻满了扭曲的、与昨天影印件上一样的暗红色符文。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感觉到它们散发出的那种沉甸甸的、属于遥远过去的寒意。
“这就是在遗迹暗道中发现的文献原件的一部分。”林薇安站在分析台旁，语气平和，甚至带着一丝尊重，“委员会希望，借助您渊博的学识，能揭开它们蕴含的信息。这对我们理解上古历史，或许至关重要。”
艾莉西亚没有立刻上前。
她的目光仔细地掠过每一卷卷轴和每一块石板，从它们的材质、磨损程度，到上面符文的每一个转折和连接处。
她的指尖在身侧微微动了一下，但并没有抬起。
分析室顶部的灯光很亮，照在文献上，却仿佛被那些暗沉的材质吸收了进去，反射不出多少光泽。
“林联络官，”艾莉西亚抬起头，金色的瞳孔紧紧锁定林薇安的眼睛，“在开始工作之前，我需要你再确认一次。发现这些文献的准确位置，以及当时的环境。除了这些……物品，现场有没有任何其他异常？哪怕是极其微弱的能量残留，或者……”
她停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任何形式的生命迹象？哪怕只是一丝气息。”
林薇安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连嘴角那抹职业化的微笑弧度都维持得恰到好处。
她迎上艾莉西亚审视的目光，语气诚恳地重复着之前的说辞：“艾莉西亚女士，根据勘探队的详细报告，那是一个完全封闭的天然石室，入口被巨石封堵了不知多少岁月。里面除了积攒的厚厚尘埃，就是这些文献。我们的设备进行了多轮高精度扫描，能量读数始终处于背景噪音水平，没有检测到任何生命信号。”
她微微摊手，“也许，漫长的时光已经抹去了一切痕迹。”
艾莉西亚的视线在林薇安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缓缓移开，重新落回分析台上的文献。
她终于向前走了一步，伸出手指，在距离最近那卷皮革卷轴大约一寸的空中停住。
她没有直接触碰，而是闭上眼睛，似乎在感受着什么。
分析室里非常安静，只有仪器运行的微弱声音。
林薇安站在一旁，耐心地等待着。
几秒钟后，艾莉西亚睁开眼，金色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疑虑。
她收回手，看向林薇安。“我需要不受打扰的工作环境，以及这些文献所有角度的最高清扫描数据。”
“当然，已经为您准备好了。”林薇安指了指分析台旁边一台大型终端，“所有权限都已开放。有任何需要，随时按铃呼叫技术员。”
她顿了顿，补充道，“辛苦您了。”
林薇安带着技术员离开了分析室，厚重的金属门再次合拢，将内外隔绝。
艾莉西亚独自站在分析台前，低头凝视着那些冰冷的卷轴和石板。
她伸出手，这一次，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那块最靠近她的黑色石板。
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瞬间蔓延开来，与此同时，一种极其微弱、却带着不祥悸动的感觉，像一根蛛丝，轻轻拂过她的感知边缘。
她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艾莉西亚指尖离开那块冰冷的黑色石板，那股不祥的悸动感似乎还缠绕在指腹上。
她收回手，指尖无意识地相互摩挲了一下，仿佛想擦掉那种无形的触感。
分析室里恒温恒湿，但她却觉得有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
她转过身，走到那台大型终端前，调出了林薇安留下的所谓“最高清扫描数据”。
屏幕上，文献的每一个细节都被放大，皮革的纹理，符文的每一笔刻痕，都清晰无比。
但她要看的，不仅仅是这些。
她操作了几下，调出了内部通讯界面，直接接通了林薇安的线路。
“林联络官。”艾莉西亚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出，“我需要查看勘探队进入那个封闭石室时拍摄的原始影像资料。所有角度的记录。”
线路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林薇安依旧平稳的回应：“艾莉西亚女士，那些影像我们已经反复分析过，并未发现额外信息。文献本身才是关键……”
“我要亲眼确认。”艾莉西亚打断了她，金色的竖瞳盯着屏幕上林薇安的名字，“文字会撒谎，影像记录的细节不会。这是我继续工作的前提。”
又是一段短暂的沉默。
然后，林薇安的声音传来：“好的。我立刻将权限开放给您。资料库编号 delta-7。”
艾莉西亚迅速在终端上输入编号。
分析室中央的空地上，大型全息投影仪无声启动，幽蓝色的光线交织，开始构建三维影像。
影像一开始有些晃动，是勘探队员头盔摄像机的前视角。
光线很暗，只有探照灯的光柱在狭窄、粗糙的岩石通道中移动。
通道壁上覆盖着厚厚的、仿佛油脂凝固后的深色物质。
空气中似乎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飞舞。
“这是进入暗道后的影像，暗道事实上是在一面墙上敲开的。”林薇安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在分析室内响起，她人并未出现，像是在远程监控。
艾莉西亚没有回应，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投影上。
通道尽头，一扇门逐渐清晰。
那根本不是天然形成的石门，而是某种金属与岩石熔合而成的造物，厚重、狰狞，表面刻满了与文献上同源的、但更加复杂和充满压迫感的暗红色封印符文。
而此刻，这扇门……是洞开的。
门的边缘有明显的扭曲和撕裂痕迹，像是被巨大的力量从外部强行破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