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那声音又来了，从地下深处传来，像是有人在敲一面埋在岩层里的鼓。林深的左腿已经完全透明，皮肤下的光流顺着血管往上爬，逼近腰际。他没动，右手早已消失，左手还死死握着短戟，掌心铁纹微弱闪烁。
叶知秋靠在令旗上，喘着气。她的眼睛半睁，手指还在结印，但动作僵硬，真元几乎耗尽。她的铃铛只剩一小块碎片，静静躺在掌心。
陈胖子躺在不远处，脸朝下，手机屏幕突然亮了。
不是自动唤醒，也不是系统推送。屏幕直接跳转到一个界面，满屏滚动着绿色代码，速度快得看不清内容。自拍杆插在他背包侧袋，桃木柄泛起红光，一闪一灭，像心跳。
林深盯着那光。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胖子……你的App……还在运行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左手轻拍口袋，那里有三枚古铜钱和一块铃铛碎片。铁纹微微一震，系统弹出提示：【检测到微弱信号源，来自宿主设备】。
地下的敲击声停了。
操场上一片死寂，只有转经筒还在旋转，金链缠绕血球，封锁欲魔。紫微星君的虚影浮现在云层边缘，雷光如丝线垂落，映在他冷峻的脸上。
手机屏幕的代码流戛然而止。
一行字定格在中央：**“检测到原始契约协议包，溯源路径：东海深渊”**。
林深的瞳孔缩了一下。他低头看着短戟，戟身裂痕贯穿，温度仍在上升。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欲魔的本体被锁住了，但它的源头不在这里。契约的根，埋在更深的地方。
叶知秋抬起手，指尖颤抖，指向陈胖子的手机。她想说话，却只咳出一口血沫。
林深明白了。他用尽力气，把短戟往地上一顿。这一击没有声响，但地面轻微震动，像是回应某种频率。系统再次提示：【检测到契约源头，建议立即摧毁】。
紫微星君缓缓降落，雷光凝聚成实体般的轮廓。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目光落在“东海深渊”四个字上，眉头微皱。
“跨境契约。”他开口，声音低沉，“藏在天庭监察之外。”
他抬手，一道紫色雷光劈向手机。不是摧毁，而是注入。雷光渗入屏幕，激活了一层隐藏界面。地图展开，海底地形浮现，一个巨大的阵图轮廓出现在东海水域深处，中心位置标着一团蠕动的黑影。
紫微星君收回手，语气不变：“此行越界，若出意外，天规不保。”
林深没看他，只盯着那团黑影。他的左肩开始透明化，意识有些模糊，但他知道不能停下。
“那就别按天规办。”他说。
紫微星君沉默片刻，忽然冷笑一声：“你倒是越来越像我当年。”
他抬手，掌心雷光凝聚，化作一道符印，打入空中。二十四面令旗从四面八方破土而出，插在操场边缘，围成圆形阵列。每面旗子都刻着镇魂铭文，顶端泛起银光，与雷光连接，形成一个闭环。
空间开始扭曲。
叶知秋咬破舌尖，强行提起最后一丝清醒。她将铃铛碎片抛向阵眼，碎片在空中炸开，化作点点灵光，融入令旗之间。银光暴涨，雷脉稳定，传送阵成型。
陈胖子仍昏迷，但手机自动锁定为数据信标，自拍杆的桃木柄持续发光，维持着与深渊的信号链接。
林深站在阵眼中央，短戟插地。他能感觉到身体在消散，每一秒都在失去重量。但他还能站，还能握。
欲魔的声音从血球中传出，断断续续，带着笑：“你们以为……斩得断吗？”
声音刚落，空气中阴煞波动，令旗阵出现短暂紊乱，银光忽明忽暗。
林深抬头，看向紫微星君：“你能撑多久？”
“三炷香。”他说，“再多，天庭必查。”
“够了。”林深说。
他低头，看着自己即将消失的左手。他知道这一去可能回不来。但他也清楚，如果不去，所有人都会死。
叶知秋靠在令旗上，声音微弱：“你要活着回来。”
林深没回答。他只是把短戟拔起，重新握紧。戟身裂痕中渗出一丝金光，那是转经筒的力量残余，也是他最后的依仗。
紫微星君抬手，雷光铺路，直指天空。令旗银光顺着雷脉攀升，在空中交织成一道光门。门内漩涡转动，隐约可见深海景象，黑暗、冰冷、无边无际。
“走。”紫微星君说。
林深迈出一步。
脚刚离地，身体便剧烈一晃。透明化的速度加快，左臂已近乎全空。他咬牙，用短戟支撑，继续向前。
叶知秋闭上眼，双手合十，最后一次输入真元。令旗阵稳定下来，银光不再波动。
陈胖子的手机发出一声提示音。
屏幕上更新了一行字：【信号同步完成，倒计时启动：60秒】。
林深走到光门前，回头看了眼操场。学生们还在沉睡，无人知晓即将发生的事。转经筒仍在旋转，金链未断，封印尚存。
他转身，踏入光门。
紫微星君紧随其后，雷光护住阵眼。叶知秋靠着令旗，意识逐渐模糊，但嘴角微微扬起。
光门开始收缩。
就在门缝只剩半尺时，海底传来一声低笑。
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钻进脑海。笑声扭曲，带着无数重叠的回音，仿佛千万人在同时低语。
林深猛地抬头。
光门的最后一道光柱卡在他的胸口，身体一半在门内，一半在外。他的左肩彻底消失，右腿也开始透明。
他看见了。
在深渊的最底端，有一双眼睛睁开。
幽蓝，燃烧，不属于任何生灵。
短戟突然震动，戟尖指向那双眼睛。
林深抬起仅剩的右手，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