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我们……又多了一个……选择……”
林泉的声音虚弱,却带着一种看透生死的平静。记录者留下的信息如同冰冷的毒酒,明知饮下可能立毙当场,但那“熔炼万道,重塑根源”的一线可能,却对此刻道基破碎、常规手段已然无效的他,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栖梧山,涅盘池,希望渺茫,更多是依赖凤族的怜悯与运气。
万劫之源,十死无生,却将命运彻底掌握在自己手中,去搏那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如何选?
青帝看着林泉那破碎眼眸深处重新燃起的、近乎疯狂的决意,已然明白了他的选择。他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声音沉重:“你若选万劫之源,本座……无法与你同行。建木生机与那极致的混乱无序之地,属性相克,我若踏入,非但帮不了你,反而可能引发不可测的灾变。”
他必须承认自身的局限。作为建木意志的显化,他的力量体系与“万劫之源”那种熔炼万道残骸的混沌之地,本质上是相悖的。
“我明白。”林泉点头,并无意外。他看向白先生、阿蛮和小瞳,“你们也一样。那里不是你们能涉足的地方。”
“不行!”小瞳第一个反对,猫耳竖起,“你一个人去那种地方,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正因为是送死,才不能让你们跟着。”林泉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总得有人……活下去,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后来者。”
白先生嘴唇动了动,最终化为一声长叹,他将几瓶精心炼制的、能暂时稳固神魂、吊住性命的保命灵丹塞到林泉手中:“拿着,或许……能多撑一会儿。”
阿蛮重重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发出沉闷的誓言,一切尽在不言中。
抉择已定,便不再犹豫。
青帝强行压下伤势,再次构筑通往栖梧山的空间通道。他要去尝试那渺茫的希望,为林泉争取涅盘池的机会,同时也作为吸引注意力的明线。
而林泉,则需独自踏上寻找“万劫之源”的绝路。
“保重。”青帝深深看了林泉一眼,身影消失在通道中。
送走青帝,林泉看向留下的三位伙伴,刚想说什么,白先生却抢先开口:“我们不会回妖公寓。我们会在这附近寻一处相对安全的残骸碎片建立临时据点,一边恢复,一边等你……或者,接应你。”
他们没有说要跟去,因为那是不理智的送死行为。但他们选择在最近的“后方”等待,这本身,就是一种不离不弃的支撑。
林泉心中一暖,不再多言,重重点头。
他闭上眼,回忆着记录者留下的关于“万劫之源”的方位信息——那并非具体坐标,而是一种对特定混乱法则频率的感知与追踪。他调动起眉心中那破碎混沌漩涡仅存的感应之力,如同在无边黑暗中搜寻一颗特定的、不断移动的混乱星辰。
许久,他猛地睁开眼,指了一个与栖梧山截然相反、更加深入未知虚无的方向。
“那边。”
没有豪言壮语,林泉朝着伙伴们微微颔首,随即转身,化作一道黯淡的流光,义无反顾地扎入了那片光怪陆离、危机四伏的深层时空乱流之中。
独自一人的旅程,远比之前更加艰难与孤独。
周围的景象不再是简单的空间碎片与能量乱流,而是变得更加抽象、更加诡异。时而如同坠入万花筒,无数破碎的、颠倒的、扭曲的世界影像扑面而来;时而又仿佛在凝固的时光琥珀中穿行,能看到远古生灵定格的动作与凝固的呐喊;甚至有时会闯入某些强大存在陨落后残留的、充满怨念与疯狂的精神领域,无数混乱的意念如同钢针般刺向他的灵魂!
林泉紧守心神,破碎的混沌道基勉强运转,左眼勘破虚妄,右眼寻觅真实,在无尽的混乱中,艰难地朝着那冥冥中的感应方向前进。白先生给的丹药被他小心服用,勉强吊住那不断溃散的本源。
他不敢有丝毫停留,因为每一次能量的剧烈波动,都可能加速道基的崩溃。
不知在黑暗中前行了多久,他的意识因痛苦与疲惫而逐渐模糊。就在他感觉自己即将彻底迷失在这片无序的疆域时——
前方,那无尽的混乱景象,陡然出现了变化!
所有的光怪陆离开始褪色,所有的能量乱流开始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空”与“无”。
仿佛来到了所有色彩、所有声音、所有物质与能量的尽头。
一片望不到边际的、仿佛由最纯粹的“虚无”构成的苍白领域,横亘在他的面前。这片领域之中,没有任何物质,没有任何能量波动,甚至连“空间”和“时间”的概念都变得模糊不清。唯有在领域的极深处,隐约可以看到一个……缓慢旋转的、仿佛由无数世界残骸、法则碎片、以及难以名状的混沌色彩糅合而成的……巨大漩涡!
那漩涡寂静无声,却散发着吞噬一切、熔炼万物的恐怖气息!仅仅是远远望上一眼,林泉那破碎的道基就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灵魂都仿佛要被其吸扯进去,化为那漩涡的一部分!
万劫之源!
记录者口中的绝地,就在眼前!
林泉停在苍白领域的边缘,不敢再轻易前进。他能感觉到,这片“虚无”本身就是一道天然的屏障,任何不属于此地的“有序”或“存在”踏入其中,都可能引发难以预料的反应。
他深吸一口气,尝试引动秩序碑文的力量去感知。然而,那纯白的秩序之光刚一离体,就如同水滴落入沙漠,瞬间被周围的“虚无”吞噬、同化,没有激起丝毫涟漪!
混沌之力也同样如此,一旦探出,便如同泥牛入海,被那极致的“空”所消解!
这里,排斥一切“固有”的法则与形态!
难道……要放弃所有力量,以最纯粹的“无”的状态,才能进入?
这个念头让林泉不寒而栗。放弃力量,在这恐怖之地,与自杀何异?
就在他进退维谷,苦苦思索对策之际——
异变再生!
他意识海中,那卷一直沉寂的《永夜巡礼指南》,仿佛受到了前方万劫之源气息的刺激,再次产生了变化!
但这一次,它没有散发光芒,也没有传递信息,而是其封底内层,那个早已清晰稳定的“微缩门户”图案,竟然……缓缓地、自主地……从书页上……剥离了下来!
那门户图案化作一点极其凝练、散发着超越一切法则波动的暗金光点,如同拥有生命般,悬浮在林泉的意识海中。
紧接着,一股清晰无比的意念,从那暗金光点中传出,并非来自古书本身,更像是这“门户”图案自带的、被万劫之源气息激活的……某种引导程序:
【检测到‘根源熔炉’(万劫之源界定名)场域……】
【‘超脱之门’印记激活……】
【开始进行适应性同频……】
【构建临时‘超脱通道’……消耗:印记本源……】
随着意念的流动,那暗金光点猛地爆开,化作一道极其纤细、却仿佛无视了前方那片“虚无”屏障的暗金丝线,瞬间延伸而出,连接向了远方那巨大的、缓缓旋转的万劫之源漩涡!
一条仅供一人通过的、极不稳定的暗金通道,在林泉面前缓缓成型!通道之内,不再是虚无,而是流淌着一种林泉无法理解的、仿佛凌驾于万劫之源混乱之上的“超脱”能量!
这“超脱之门”的印记,竟然能直接贯通万劫之源的屏障?!
林泉心中震撼无以复加!母亲留下的这卷《永夜巡礼指南》,其来历与层次,似乎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没有时间犹豫,这是唯一的机会!
他强忍着道基破碎的剧痛,迈步踏入了那条暗金通道。
通道之外,是绝对的虚无与死寂。通道之内,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置身于所有法则之上的奇异安全感。
他沿着通道,朝着那万劫之源的核心,一步步走去。
然而,就在他即将抵达漩涡边缘,甚至能清晰看到那漩涡中沉浮的、无数破碎的世界与法则残骸时——
通道,猛地剧烈震颤起来!
那暗金色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不稳定!仿佛构建通道的“超脱之门”印记本源,正在被飞速消耗,即将耗尽!
与此同时,一个冰冷、宏大、带着一丝惊疑与震怒的意念,如同滚滚雷霆,猛地从万劫之源的深处传来,瞬间锁定了通道中林泉的身影!
“超脱……的气息?!”
“是谁……胆敢……窥探……本座的……‘粮仓’?!”
“留下……成为……养料……吧!!”
一只由无数混乱法则、世界残骸与纯粹毁灭意志构成的、庞大到无法形容的巨手,猛地从那漩涡深处探出,带着湮灭一切的恐怖威势,朝着林泉和他脚下那即将崩溃的暗金通道,狠狠抓来!
通道,即将破碎!
巨手,已然临头!
林泉……陷入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危险的……绝杀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