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寿宴，算是年内宫里顶顶重要的场合之一了。帖子早早送到了各府，摄政王府自然也不例外。
若是以前，沈知意多半会找个“体弱畏寒”、“不宜劳累”的借口推了，毕竟那种场合，规矩多，人心杂，对着那些皮笑肉不笑的脸，实在是累得慌。
但这次，她非但没推，反而早早地就开始准备起来。
原因无他——萧绝前几日让她去挑的那批南洋宝石，实在是……太合她心意了！颗颗饱满，颜色纯正，流光溢彩的，不好好显摆一下，都对不起王爷这番厚赏！
寿宴前一日，萧绝从外面回来，刚进主院，就看到外间桌上、榻上，甚至地上，都铺开了好些流光溢彩的衣料和璀璨夺目的首饰。沈知意正拿着一件天水碧的云锦长裙在身上比划，旁边还放着好几套备选的头面，珍珠、宝石、点翠……琳琅满目。
云苓和几个大丫鬟围着她，七嘴八舌地给出主意。
“王妃，这套红宝石头面配这碧色裙子，肯定显气色！”
“奴婢觉得那套赤金点翠的更华贵些！”
“这匹云雾绡做披帛最好，走起路来飘飘欲仙呢！”
沈知意蹙着秀眉，看看这个，摸摸那个，一副难以抉择的苦恼模样：“好像都挺好的呀……哎呀，好难选……”
萧绝看着这几乎无处下脚的阵势，额角青筋习惯性地跳了跳。这麻烦精，出个门真是兴师动众。
他走过去，目光在那些衣料首饰上扫过，最后落在那件天水碧的云锦长裙上，随口问了一句：“还没选好？”
沈知意看到他，立刻放下裙子，小步挪过来，扯着他的袖子，仰起小脸，愁容满面：“王爷，您回来啦！您快帮我看看，明天穿哪套好呀？我觉得这件碧色的裙子好看，可是又怕颜色太素，压不住场子；那件绯红的倒是喜庆，又觉得有点太扎眼了……还有头面，是戴珍珠的好，还是宝石的好？点翠的是不是更端庄些？哎呀，好烦呀……”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堆，眼睛却在悄悄观察萧绝的反应。
萧绝被她吵得头疼，只想赶紧结束这混乱的场面。他没什么耐性地指了指那件天水碧的云锦裙，又指向一旁那套他瞧着最顺眼、也是最新送来的、以蓝宝石和钻石为主石，镶嵌成缠枝芙蕖图案的头面，语气硬邦邦的：“就这套。碧色配蓝宝，清爽。”
沈知意眼睛一亮！
她就知道！这套蓝宝缠枝芙蕖头面，是这批新宝石里做工最精湛、用料最足的一套，价值连城！王爷果然有眼光！
“王爷眼光真好！”她立刻拍了个小小的马屁，脸上笑开了花，“那就听王爷的！”
萧绝哼了一声，算是回应，心里却想：总算清净了。
然而，他显然低估了一个女人为了“显摆”新首饰能有多大的潜力。
寿宴当日，当萧绝在王府门口等着，看到被云苓和丫鬟们簇拥着走出来的沈知意时，饶是他见惯了风浪，呼吸也不由得微微一滞。
她穿着那件天水碧的云锦长裙，裙摆上用银线绣着细密的缠枝莲纹，行走间，莲纹若隐若现，与裙摆的流光交织，宛如碧波荡漾。外面罩着一层同色系的轻纱披帛，飘逸若云。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一身头面首饰。
发髻正中，是蓝宝缠枝芙蕖冠，主石是一颗鸡蛋大小的皇家蓝宝石，周围以细密的钻石和蓝宝镶嵌成盛开的芙蕖和缠绕的枝叶，在阳光下折射出璀璨夺目的光芒。鬓边点缀着同系列的蓝宝珠花和步摇，长长的流苏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晃出一片晶莹的光晕。耳朵上戴着小巧的蓝宝耳坠，颈间是同款的璎珞项圈，手腕上也是一对蓝宝镶钻的手镯。
整个人，仿佛将一片静谧深邃的星空和清澈的湖水穿戴在了身上，华贵至极，又带着一种清冷出尘的美。她脸上略施粉黛，眉眼精致，唇色嫣然，平日里那副弱不禁风的姿态，在这般盛装之下，竟奇异地转化成了一种我见犹怜、却又高不可攀的气质。
萧绝看着她，一时间竟忘了说话。
沈知意走到他面前，微微仰头，带着点小得意，又有点紧张地问：“王爷，我这样……还行吗？” 她说话时，步摇的流苏轻轻晃动，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萧绝回过神，对上她亮晶晶的、带着期盼的眸子，喉结不动声色地滚动了一下。他移开目光，掩饰性地轻咳一声，语气依旧是那副嫌弃的调调：“磨蹭什么？走了。”
说着，率先转身朝马车走去。只是那脚步，似乎比平时慢了半分，像是在等她。
沈知意看着他的背影，偷偷抿嘴一笑，在云苓的搀扶下，优雅地跟了上去。
马车抵达宫门，两人下车，立刻引来了无数道目光。
萧绝依旧是那身象征权势的玄色亲王蟒袍，身姿挺拔，面容冷峻，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而走在他身边的沈知意，则像是一道突然劈开暗沉夜空的闪电，瞬间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那些原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寒暄的官员家眷们，声音不约而同地低了下去，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沈知意身上。
有惊艳，有羡慕，有嫉妒，也有难以置信。
“那是……摄政王妃？我的天，这也太美了吧……”
“她头上戴的……是蓝宝？那么大一颗！这得值多少座宅子啊！”
“那裙子是云锦吧？看着就跟别人的不一样……”
“之前不是传说她病病歪歪的吗？这……这看着不像啊？”
“嘘！小声点！没看见王爷在旁边吗？”
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来。
沈知意仿佛毫无所觉，依旧维持着优雅的步速，微微落后萧绝半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婉柔顺的微笑，只是那扶着云苓的手，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用力。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萧绝自然也感受到了那些目光，他眉头微蹙，似乎不太喜欢这种被围观的感觉。但当他侧目，看到身边小女人那虽然努力保持镇定，却依旧掩饰不住眼底那点小骄傲和小雀跃的模样时，那点不悦又莫名其妙地散去了。
他甚至不动声色地，稍微放慢了一点脚步，让她能更轻松地跟上自己。
进入举办寿宴的麟德殿，那效果更是堪称轰动。
原本喧闹的大殿，在他们踏入的瞬间，有了一个极其明显的安静过程。几乎所有的人，无论男女，目光都像被磁石吸住了一样，黏在了沈知意身上。
连龙椅上的皇帝和珠帘后的太后，目光都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太后的眼神，更是复杂难辨。
沈知意就在这万众瞩目中，微微垂着眼睫，姿态柔顺地跟在萧绝身边，走到他们专属的席位上坐下。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众人的心尖上。
直到坐下，她才仿佛松了口气般，悄悄抬眼，飞快地扫了一眼全场，将那些或惊艳或嫉妒的目光尽收眼底，心里那叫一个满足。
哎呀！
这宝石！
这裙子！
这排面！
简直完美！
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端庄高贵。
萧绝将她这些小动作尽收眼底，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借着酒杯的遮掩，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弯。
这麻烦精……
打扮起来……
倒是挺给他长脸。
他忽然觉得，让她去库房里随便挑东西……
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