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没过两天,长风就带来了消息。京兆尹按照萧绝指点的方向去查,很快就锁定了目标——正是与死者交接班的另一个更夫。那人因赌债被逼无奈,设计杀害了同伴,想伪装成劫杀,骗取抚恤金还债。因为两人熟识,他很容易骗得死者脱下外衣,并在其不备时行凶,故现场几乎没有搏斗痕迹和外人脚印。至于衣物破口和血迹的疑点,也完全吻合。
一桩看似无头公案,就因为沈知意几句“天真”的疑问和萧绝果断的推断,迅速告破。
更夫命案迅速告破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没两天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百姓们茶余饭后都在议论,说京兆尹这回可真是走了大运,遇上贵人了,不然这无头公案还不知道要拖到猴年马月。
这日早朝,事情果然被提了出来。倒不是有人刻意为之,而是京兆尹府尹冯大人,实在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后怕。
轮到他奏事时,他出列先是对着御座行了礼,然后便开始声情并茂地汇报此次案件的侦破过程。当然,他很有分寸地略去了萧绝和沈知意的具体身份,只说是“偶遇两位路过贵人指点迷津”。
“……若非那两位贵人明察秋毫,一眼看穿现场诸多不合常理之处,指出此案并非寻常劫杀,而是熟人作案、伪装现场,下官等恐怕至今仍在迷雾之中,险些让真凶逍遥法外,令死者含冤莫白啊!”冯府尹说得是情真意切,差点老泪纵横,“下官已依照贵人指点,迅速锁定了与死者交接班的更夫张三,其人已对因赌债杀人、企图骗取抚恤金的罪行供认不讳!此案得以迅速了结,全赖贵人相助!下官……下官感激不尽!”
他说完,还朝着萧绝站立的方向,极其恭敬地、深深地作了一揖。虽然没点名,但那姿态,那眼神,满朝文武谁还看不明白?能让京兆尹府尹如此感激涕零、又讳莫如深的“贵人”,除了这位爷,还能有谁?
一些消息灵通的官员,早就听说了那日西市街口,摄政王夫妇曾在命案现场附近出现,此刻更是心知肚明,那“两位贵人”指的是谁。一时间,众人神色各异。
有真心佩服的:“王爷果然慧眼如炬!连这等微末案件都能关注到,实乃我等楷模!”
有暗自心惊的:“王爷日理万机,竟还有闲暇关注市井命案?这份心细,可怕……”
也有之前被萧绝夫妻联手坑过的,心里直打鼓:“又是‘偶遇’?怎么感觉这套路这么熟呢?该不会……王妃又‘无意间’说了什么吧?”
龙椅上的皇帝觉得破案是好事,夸了一句:“摄政王和王妃逛个街都能破命案,着实了不起啊!”
珠帘后的太后,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顿,目光幽深地瞥了萧绝一眼,没说话。
面对冯府尹的感激和众人的注目,萧绝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脸,连眼皮都没多抬一下,只淡淡地回了一句:“分内之事,冯大人不必多礼。”
语气那叫一个平淡,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苍蝇。
然而,若是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他那紧抿的唇角,几不可查地向上牵动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弧度。虽然转瞬即逝,但那绝对不是平日里的冰冷。
退朝后,冯府尹亦步亦趋地跟在萧绝身后,还想再表达一下谢意,尤其是对那位“观察入微、一语中的”的夫人。
“王爷,此次真是多亏了您和……和那位夫人!下官备了些薄礼,不知能否……”
萧绝脚步未停,只冷冷丢下一句:“不必。本王夫人不喜打扰。”
冯府尹立刻噤声,不敢再多言,心里却对那位神秘的王妃更是充满了好奇与敬畏。
回到王府,萧绝径直去了主院。
沈知意正趴在窗边的软榻上,晃荡着两只白嫩的小脚丫,手里捧着一本新淘来的话本子,看得津津有味。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暖洋洋的。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看到萧绝,立刻放下话本,像只欢快的小鸟般迎了上来:“王爷回来啦!”
她接过他脱下的外袍,顺手挂好,然后又给他倒了杯温茶,动作自然流畅,俨然一副贤惠小妻子的模样。
萧绝接过茶杯,在榻边坐下,目光落在她那张因为看书而微微泛红的小脸上,忽然开口,状似随意地说道:“今日朝上,京兆尹冯大人,特意感谢了本王。”
沈知意正拿起一块杏仁酥准备吃,闻言,动作顿了一下,眨巴着大眼睛,一脸“茫然”:“感谢王爷?为什么呀?”
萧绝看着她那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样,心里觉得有些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为了前几日西市那桩更夫命案。”
她凑过来,抱住萧绝的胳膊,仰着小脸,眼睛里满是崇拜的小星星:“一定是王爷您英明神武,给了那些官差正确的指点,他们才能这么快破案!意儿就知道,王爷最厉害了!”
萧绝低头,看着她那毫不作伪的崇拜眼神,听着她软软的吹捧,再想起冯府尹在朝堂上那感激涕零的样子,以及同僚们那些或佩服或惊惧的目光……
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骄傲感,如同温热的泉水,缓缓流淌过他的心田。
虽然他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却清晰地映出了沈知意娇俏的身影,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与……得意。
嗯。
本王的夫人,就是厉害。
哪怕她只是“无意间”看了几眼,“随口”说了几句。
但这功劳,在他心里,至少有一大半得记在她头上。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
“嗯。案子破了便好。”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库房里新得了几斛品相极好的南珠,光泽润透,明日拿给你看看,若是喜欢,便让匠人给你镶几套新头面。”
沈知意的眼睛瞬间比那南珠还要亮!她欢呼一声,扑进萧绝怀里,在他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谢谢王爷!王爷您最好啦!”
萧绝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弄得一愣,耳根微微泛红,有些别扭地别开脸,轻斥道:“成何体统!”
话是这么说,他却并没有推开她,反而伸手环住了她的腰,将人稳稳地抱在怀里。
感受着怀里温香软玉的小身体,和那发自内心的欢喜,萧绝觉得,这案子破得,真是值。
非常值。
不仅让他在朝堂上无形中又立了一威,更关键的是,哄得家里这个“大功臣”眉开眼笑。
至于这功劳到底该算在谁头上?
重要吗?
反正在他这里,他的王妃,就是最聪明、最厉害的那一个。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