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战事,在萧绝雷厉风行的整顿和几次精准打击下,渐渐稳住了阵脚,甚至开始局部反击。捷报虽不像首战那般震撼,但也时有传回,京城的民心士气得以维持,摄政王府的门庭也依旧稳如泰山。
然而,阳光越是明亮,阴影便越是浓重。
某些人,眼见明面上的刁难和商业上的小动作都被沈知意轻松化解,战场上又暂时奈何不了萧绝,那藏在心底的嫉恨与恐惧,便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最终扭曲成了更恶毒的念头。
怀化王府邸,一间隐蔽的暖阁内。
炭火烧得噼啪作响,却驱不散阁内那股阴冷黏腻的气息。怀化王萧铭,不过弱冠之年,面容还算俊秀,但那双总是游移不定的眼睛里,却藏着与他年龄不符的阴沉和戾气。他烦躁地用手指敲击着紫檀木的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他低声咒骂着,不知是在骂之前被沈知意收拾掉的管事,还是在骂前线不争气的北狄人,“连个女人都搞不定!现在倒好,萧绝在北境又立了几功,风头更盛!再这样下去,这朝堂上下,还有本王立足之地吗?!”
他越说越气,猛地将手边的一个白玉镇纸扫落在地,摔得粉碎。
旁边,一个穿着深蓝色锦袍、面白无须、眼神精明的中年幕僚连忙上前,压低声音道:“殿下息怒。摄政王如今声望正隆,硬碰硬实属不智。不过……他在明,我们在暗,未必没有机会。”
萧铭猛地转头看他:“机会?什么机会?难道还能派刺客去北境大营杀了他不成?” 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幕僚阴恻恻地一笑,凑近了些,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刺杀自然难如登天,但……若是他‘意外’身亡呢?或者,若是他打了败仗,甚至……通敌叛国呢?”
萧铭瞳孔一缩:“你是说……”
“殿下,北狄人恨萧绝入骨,尤其是他阵斩了左贤王兀术之后。据我们安插在北狄王庭的线报,北狄新任主帅,那位以狡诈着称的右贤王赫连勃,正苦于无法正面击溃萧绝,也在寻找别的路子……”幕僚意味深长地说道。
萧铭的心猛地狂跳起来,一个极其大胆且恶毒的念头在他心中成形。勾结外敌,谋害当朝摄政王,这是诛九族的大罪!但是……风险越大,收益也越大!一旦成功,萧绝这个最大的绊脚石没了,兵权……乃至那个位置……
他被那虚幻的巨大诱惑刺激得呼吸都有些急促,眼中闪烁着贪婪与疯狂的光芒:“具体……该如何操作?”
幕僚见他意动,心中一定,声音压得更低:“我们不需要直接与北狄接触,那样太容易留下把柄。只需……借助一些‘中间人’,传递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即可。比如,萧绝下一步可能的进军路线?或者……他军中某些重要将领的‘喜好’与‘弱点’?甚至,可以帮他制造一点小小的‘意外’,比如……粮草被‘山匪’劫掠?或者,某些关键位置的守将,‘突然’病重?”
他每说一句,萧铭的眼睛就更亮一分。
“好!很好!”萧铭抚掌,脸上露出扭曲的笑容,“就这么办!记住,一定要干净!绝不能留下任何与我们有关的痕迹!”
“殿下放心,奴才省得。”幕僚躬身,脸上带着谄媚而阴冷的笑。
几乎在同一时间,北狄联军大营,中军王帐。
新任主帅右贤王赫连勃,是个身形瘦削、眼神如同毒蛇般阴冷的中年人。他看着沙盘上胶着的战局,眉头紧锁。萧绝用兵如神,防守得滴水不漏,几次试探性的进攻都吃了亏,让他十分恼火。
“大王,”一个心腹将领低声道,“刚收到南边来的‘鸽子’传书。” 他递上一张小纸条。
赫连勃接过,快速浏览了一遍,阴沉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呵……看来,那位摄政王在自家院子里,树敌也不少啊。”
纸条上的信息很隐晦,但指向明确:提到了萧绝麾下一位负责侧翼粮道安全的副将,此人嗜酒如命,且家乡就在临近北狄的边境州郡,家中尚有老母幼子……并且,隐约透露了下次粮队运送的时间和大致路线。
“有意思……”赫连勃用手指敲着纸条,“传令下去,让‘孤狼’部落的人准备动手。记住,伪装成马匪,只劫粮,尽量不留活口。另外……”他眼中寒光一闪,“想办法,给那位嗜酒的副将,‘送’几坛咱们北狄的烈酒过去。”
“是!”
而此刻的摄政王府,竹心苑内。
沈知意刚刚收到“锦绣阁”暗中送来的一份例行情报汇总。她翻阅着,目光在其中一条不起眼的信息上停顿了一下:怀化王府上近日采买了一批来自北地的烈酒,数量远超寻常宴饮之用,且并未入库,去向不明。
北地的烈酒?
沈知意的指尖在纸面上轻轻点了点,秀气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怀化王……北地烈酒……萧绝正在北境……
是她多想了吗?
但一种莫名的、细微的不安,如同水底暗流,悄然在她心底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