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绝这礼物攻势,持续了足足七八天,非但没停歇的迹象,反而有种愈演愈烈的趋势。
沈知意感觉自己住的这主院,都快变成第二个王府库房了。外间用来待客的地方,摆着那株招摇的红珊瑚树和巨大的孔雀石屏风;里间卧室,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墙角多宝格里塞满了各色玉器古玩;就连她平日小憩的软榻旁,都堆了好几匣子还没来得及仔细欣赏的珠宝首饰。新送来的缂丝料子更是直接占满了两个大衣柜,导致她自己的常服都得“委屈”地挤在角落。
这天上半晌,沈知意刚睡醒,揉着眼睛坐起来,一眼就看到床边脚踏上又放了一个新打开的锦盒,里面是一套羊脂白玉雕成的十二生肖把件,个个圆润可爱,玉质温润无瑕。
沈知意盯着那盒玉雕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用早膳的时候,萧绝难得也在。他依旧是一副冷峻面孔,慢条斯理地喝着粥,仿佛这几天往主院疯狂搬运东西的人不是他。
沈知意小口吃着水晶虾饺,时不时抬眼偷偷瞄他一下,欲言又止。
萧绝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放下勺子,眉头微蹙:“不好吃?”
“没有没有,好吃。”沈知意连忙摇头,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终于还是没忍住,放下筷子,双手托腮,睁着那双水汪汪、充满“纯真”困惑的大眼睛,望着萧绝,软软地开口:
“夫君……”
她这称呼一出口,萧绝拿着筷子的手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耳根又开始隐隐发热。这麻烦精,平时很少这么叫他,一旦叫了,准没“好事”!
“嗯?”他强作镇定,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
沈知意歪着头,眉头微微蹙起,像是不解世事的小女孩遇到了天大难题,她伸出一根纤纤玉指,指了指外间,又指了指里屋,语气充满了真诚的疑惑:
“你最近……是打算把咱们王府的库房,都搬到咱们这屋子里来吗?”
她眨了眨眼,继续“担忧”地说:“东西都快堆不下啦!你看那珊瑚树,都快顶到房梁了!还有那些料子,我的衣柜都要炸开啦!还有还有,昨天送来的那对琉璃盏,云苓差点都没地方放……夫君,你再这么送下去,咱们晚上是不是得睡在珠宝箱子上啦?”
她说着,还配上了一副“我好发愁啊”的表情,小嘴微微噘着。
萧绝:“!!!”
他一口粥差点呛在喉咙里!俊脸瞬间涨得通红,一直红到脖子根!
这……这女人!说的都是什么话?!
什么叫把库房搬空?!他……他不过是……不过是看那些东西放着也是放着,顺手拿来给她玩玩而已!怎么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好像他多么……多么急切、多么不稳重似的!
一股强烈的窘迫和羞恼直冲头顶,萧绝“啪”地一下放下筷子,力道大得差点把碗震翻。他猛地抬起头,瞪向沈知意,眼神又凶又躁,试图用怒火掩盖内心的慌乱和那点被戳破心思的尴尬。
“给你你就收着!”他几乎是低吼出来,声音因为情绪激动而显得有些沙哑,“哪来那么多废话?!本王的东西,爱给谁就给谁!你不想要就……就扔了!”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明显底气不足,甚至带着点色厉内荏的味道。扔了?他敢肯定,他前脚说扔,这麻烦精后脚就能给他表演一个“心疼得晕过去”!
沈知意被他这“恼羞成怒”的样子逗得心里直乐,面上却是一副被吓到的模样,缩了缩脖子,委委屈屈地低下头,小声嘟囔:“人家……人家又没说不想要……就是问问嘛……夫君你凶什么呀……”
她那小嗓音,又软又糯,还带着点颤音,听着别提多可怜了。
萧绝看着她那副受气包的样子,心里那点火气像是被针扎破的气球,“呲”地一下就漏光了,只剩下满满的无奈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酸软软的情绪。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了那股别扭劲儿。他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她最爱吃的蟹黄烧麦,放进她面前的碟子里,语气依旧硬邦邦的,却明显缓和了许多:
“吃饭!食不言寝不语!”
沈知意看着碟子里多出来的烧麦,偷偷抿嘴一笑,知道这事就算过去了。她乖巧地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不再提库房的事。
萧绝看着她安静吃饭的样子,心里这才松了口气。但随即,又有点莫名的失落。
这麻烦精……怎么就一点都不明白他的心思呢?
他送这些东西,难道是因为库房东西多没地方放吗?!
他……他不过是……
萧绝看着沈知意低垂的、睫毛长长的侧脸,心里那个模糊的、连他自己都不太愿意承认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他不过是,想用这些东西,把她牢牢地拴在自己身边。
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沈知意,是他萧绝的王妃,被他宠着,惯着,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她。
想让那些曾经或可能惦记她的人,都看清楚,都自觉滚远点!
尤其是那个什么狗屁探花郎!
想到这里,萧绝心里那点酸意和不安又隐隐作祟。他犹豫了一下,状似无意地又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
“那些东西……你不喜欢?”
沈知意正专心对付蟹黄烧麦,闻言抬起头,咽下食物,用力地点了点,眼睛亮晶晶的:“喜欢呀!超级喜欢!特别是那颗夜明珠,晚上起来都不用点灯了,可方便了!还有那些宝石,我都想好怎么镶嵌了!”
看着她脸上毫不作伪的欣喜,萧绝心里那点纠结瞬间被抚平了大半。
喜欢就好。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淡无波:“喜欢就留着。库房里……还有不少。”
沈知意眼睛更亮了,像盛满了星星:“真的吗?夫君你真好!”
看着她灿烂的笑容,萧绝感觉心头那点莫名的焦躁彻底烟消云散,甚至隐隐升起一股满足感。
这麻烦精,果然还是很好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