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熹微回到卧室,却没有再睡。她站在盥洗室的镜子前,看着镜中那个穿着睡袍、发梢微乱,眼底却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的自己,有些出神。指尖无意识地拂过颈侧,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昨晚翡翠吊坠冰凉的触感,以及……他指尖偶尔擦过时的微麻。
她甩了甩头,试图将那些纷乱的思绪驱散,用冷水洗了把脸,强迫自己恢复平日的冷静。等她换好常服,整理好心情下楼时,发现陆北辰竟然已经坐在了餐厅里。
他换了一身深灰色的家居服,少了西装革履的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的随意,但背脊依旧挺直。晨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柔和的轮廓。他面前摆着一杯黑咖啡,手里拿着平板电脑,似乎还在处理工作。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
“不是让你多休息会儿?”他放下平板,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
“习惯了早起。”沈熹微走到餐桌另一头坐下,佣人立刻为她端上温热的牛奶和一份看起来精致可口的煎蛋吐司。
餐桌很长,他们分坐两端,这是同居初期默认的距离。一时间,只有餐具轻微碰撞的声音和窗外隐约的鸟鸣。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昨晚那些未尽的言语和超越界限的关切,像一层无形的薄膜,横亘在两人之间。
沈熹微小口喝着牛奶,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陆北辰手边的咖啡杯,想起陈默偶尔提过,他有严重的胃病,医生建议少喝黑咖啡。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语气尽量保持平淡,像随口一提:“早上空腹喝黑咖啡,对胃不好。”
陆北辰正准备端起咖啡杯的手顿在了半空。他抬眼看向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明显的诧异,似乎没料到她会注意到这个,更没料到她会对他说这个。
沈熹微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低头专注地切着盘中的吐司,补充道:“陈默说的。”
陆北辰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尖,眼底那丝诧异缓缓化开,变成了一种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他没有说话,但却将端到一半的咖啡杯,又轻轻放回了桌上。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沈熹微切吐司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佣人端上来一小碟刚刚烤好的、散发着蜂蜜和黄油气味的可颂,放在了餐桌靠近中间的位置。
沈熹微喜欢吃这个,但离她有点远。她正想着要不要起身去拿,却见陆北辰极其自然地伸出手,用公用夹子夹起一个最大、烤得最酥脆的可颂,放到了她面前的骨瓷盘里。
动作行云流水,没有询问,没有刻意,仿佛这件事他已经做了千百遍。
沈熹微看着盘子里多出来的那个金灿灿的可颂,愣住了。她抬起头,看向陆北辰。
陆北辰已经重新拿起了平板,目光落在屏幕上,侧脸线条冷硬,仿佛刚才那个体贴的动作只是她的错觉。但他微微抿着的唇角,却泄露了一丝不寻常的紧绷。
“谢谢。”沈熹微轻声说。
陆北辰“嗯”了一声,视线并未离开屏幕,只是指尖在平板上滑动得快了些。
阳光慢慢爬升,将整个餐厅照得明亮而温暖。两人依旧隔着长长的餐桌,各自安静地用餐,偶尔有餐具碰撞的细微声响。没有人再说话,但空气中那种凝滞的、微妙尴尬的气氛,却不知不觉地消散了。
一种新的、难以言喻的默契,在沉默的早餐中悄然滋生。它不再是最初那种为了应对外界而演练出的“表演”,也不是契约条款下的刻板互动,而是源于细微处的观察,和自然而然的靠近。
沈熹微小口吃着那个他夹过来的可颂,酥皮在口中碎裂,带着蜂蜜的甜香,一直甜到了心底某个角落。
她知道,有些东西,从昨晚开始,就真的不一样了。
而陆北辰,在平板屏幕反光的遮掩下,目光其实早已从枯燥的数据上移开,久久地、不动声色地,落在餐桌那头,那个安静吃着早餐的女人身上。
就在这时,陆北辰放在手边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陈默”的名字。
他拿起手机,接通。
“说。”
不知电话那头的陈默说了什么,陆北辰原本还算平和的神色骤然变得冷峻,眼神锐利如刀,连带着餐厅里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度。
他听完,只回了一句:“我知道了。把资料发我邮箱。”
挂断电话,他抬起眼,看向因为察觉到气氛变化而同样放下餐具、望向他的沈熹微。
“程家,”他语气冰冷,带着一丝山雨欲来的压迫感,“比我想象的,更不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