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悦是在一阵清淡的米香中醒来的。
天刚蒙蒙亮，工作室里一片寂静。她动了动，发现身上黏腻的汗已经干了，虽然还有些乏力，但头脑清明了许多，烧应该是退了。
她撑着手臂坐起身，隔着磨砂玻璃隔断，看到厨房区域有个模糊的高大身影在晃动。是韩司远。他居然还没走。
姜悦掀开被子下床，脚步还有些虚浮。她走到厨房门口，靠在门框上。
韩司远背对着她，正站在灶台前，低着头，神情专注地盯着一个小砂锅。他身上还穿着昨天那身西装，只是外套脱了，衬衫袖子挽到了手肘，露出线条结实的小臂。灶台上摆着几个用过的碗和勺子，旁边还放着他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某个食谱网站的页面。
他显然不常做这些，动作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笨拙。用勺子轻轻搅动粥锅的样子，比他签亿万合同时还要认真几分。晨光透过窗户，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让他看起来有些落拓，却奇异地削弱了他平日里的冷硬。
姜悦静静地看着，没有出声。她想起结婚初期，她也曾怀着一点隐秘的期待，在某个清晨为他做过早餐，但他总是匆匆拿起一杯咖啡就出门，甚至没注意到桌上精心准备的煎蛋和培根。后来，她也就不做了。
砂锅里的粥咕嘟咕嘟地冒着细小的气泡，米香混合着淡淡的肉糜香气弥漫开来。
韩司远似乎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关掉火，拿起旁边的盐罐，犹豫了一下，用小勺子舀了少许，谨慎地撒进去，又拿起勺子尝了一点点，眉头微蹙，似乎在判断咸淡。
一回头，才发现姜悦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站在门口看着他。
他动作顿住，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随即恢复常态，语气尽量自然：“醒了？感觉怎么样？”他放下勺子，走过来，很自然地伸手想探她的额头。
姜悦下意识地偏头躲了一下。
他的手停在半空，顿了顿，收了回去，转而指向砂锅：“煮了鸡丝粥，你发烧刚好，吃点清淡的。”他补充道，“按食谱做的，应该……能吃。”
姜悦的目光扫过灶台上那些略显凌乱的厨具，和他手机屏幕上还没暗下去的食谱，心里某个角落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走到小餐桌旁坐下，没说话。
韩司远立刻盛了一碗粥，放到她面前，又递上勺子和一碟看起来是他刚才出门买回来的清淡小菜。他自己则拉过另一把椅子坐下，没给自己盛，只是看着她。
粥熬得恰到好处，米粒开花，鸡丝细碎，温度也刚刚好。姜悦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口，送进嘴里。味道确实不错，清淡却入味。
她安静地吃着，韩司远就坐在对面，沉默地陪着。工作室里只有她细微的进食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早起鸟鸣。
一碗粥吃完，身上暖了起来，力气也恢复了些。姜悦放下勺子，抬眸看向他。他眼底有着明显的红血丝，西装衬衫也起了褶皱，显然是一夜没睡好。
“你一晚上没回去？”她问，声音还有些沙哑。
“嗯。”韩司远应了一声，没多解释。他看着她比昨晚好了很多的脸色，紧绷的神经才彻底松懈下来，疲惫感后知后觉地涌上。
姜悦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谢谢。”
这句谢谢，比昨晚意识模糊时的那句，多了几分清醒的意味。
韩司远看着她，喉结微动，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道：“你没事就好。”他站起身，“我让江宇九点后来接我。你再休息会儿，工作室今天别忙了。”
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动作间带着一夜未眠的僵硬。走到门口，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轻轻带上了门。
姜悦坐在原地，听着他离开的脚步声，目光落在面前空了的粥碗上，碗沿还残留着些许余温。空气里，除了米香，似乎还萦绕着一丝属于他的、清冽又带着点疲惫的气息。
她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那只温热的碗壁，久久没有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