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真道长的星象祥瑞和崔沅的《新礼论》如同两道惊雷,在舆论战场上炸开了局面。
但凤仪宫里的几位核心人物都清楚,要彻底瓦解北边那篇檄文的毒性,光靠阳春白雪的道理和高深莫测的天象还不够,得有些更接地气、更能钻入寻常百姓心坎里的东西。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监察院督主石红绡。
这位曾经的江湖豪杰,如今的朝廷重臣,正歪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扶手,嘴角那抹惯有的狡黠笑容更深了些。
“陛下,崔姐姐那文章写得是真好,玄真姐姐那星象看得也是真准,”
石红绡嘿嘿一笑,坐直了身子,“不过嘛,这天下终究是普通人多。
那些之乎者也的大道理,那些玄之又玄的天象,他们听着敬畏,但未必真能嚼碎了咽下去。
要让他们从心底里觉得北边那檄文是放……是胡说八道,还得用点别的法子。”
李昭华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石爱卿有何妙计?”
“妙计算不上,就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
石红绡搓了搓手指,眼中闪着光,“他燕王不是喜欢掉书袋,写檄文骂街吗?
姑奶奶我就让他这檄文,变成市井街坊、田间地头的笑话!”
她站起身,在殿内踱了两步,语速快得像爆豆:
“他们不是说咱们‘牝鸡司晨’吗?我就让人编段子,说燕王慕容桀连自家后院几只母鸡打架都管不住,被啄得满头包,还有脸说别人司晨?
他们不是说咱们‘败坏伦常’吗?我就让人传,燕王麾下某个大将,自家小妾跟账房先生跑了,他还在那儿琢磨怎么维护伦常呢!
还有那‘引蛮夷祸乱华夏’——呸!他慕容桀自己巴巴地去草原求人家萨仁公主出兵,许出去那么多好处,这算不算引狼入室?”
她越说越兴奋,手舞足蹈:“把这些编成顺口溜,编成童谣,找些说书先生,在茶楼酒肆里当笑话讲!
再让我通明院底下那些三教九流的兄弟,走街串巷,赶集卖货的时候,随口那么一传!
保管比他那文绉绉的檄文传得快,传得广!”
卫铮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一拍大腿:“他爹的!石红绡,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这种阴……这种妙招都想得出来!好好好!这比真刀真枪干一架还解气!”
崔沅也忍不住莞尔:“石督主此法,虽看似儿戏,实则直指人心。
寻常百姓或许不懂大道理,但对这些家长里短、讽刺权贵的笑话轶事,最是喜闻乐见。
潜移默化之下,燕王那檄文的公信力,自然荡然无存。”
李昭华眼中也露出赞许之色:“准!石爱卿,此事由你监察院全权负责,需要什么配合,尽管开口。
朕要让北边那些人知道,这人心向背,不是几篇酸腐文章就能左右的!”
“得令!”石红绡笑嘻嘻地一抱拳,“陛下放心,姑奶奶我保证,用不了多久,北边的百姓茶余饭后,聊的就都是他们燕王和他手下那帮人的‘光辉事迹’了!”
说干就干。石红绡回到监察院,立刻召集了一批心腹干将。
这些人里有混迹市井的老油条,有擅长编顺口溜的落魄文人,有在各地茶楼酒肆说得上话的地头蛇,甚至还有几个口齿伶俐、走街串巷的货郎和乞丐头子。
石红绡把燕王檄文的核心内容掰开了揉碎了讲给他们听,然后大手一挥:
“就照着这个调调,给姑奶奶我编!怎么好笑怎么编,怎么埋汰人怎么编!
但要记住,核心就一个——他燕王没资格说咱们,他自己更不是好东西!”
于是,一场别开生面的“谣言反击战”悄然打响。
几天后,在北边燕王控制的一座城池里,一个茶楼的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不再讲那些才子佳人的老套故事,而是摇头晃脑地说起了新段子:
“话说啊,咱们北边有位‘大人物’,自己个儿后院起火,三房小妾打得不可开交,都快把他那点家底给搬空了,他倒好,还有闲心管人家南边女子是不是该在家绣花?这就好比那瘌痢头说和尚秃,您说可笑不可笑?”
台下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又过了几天,在另一个城镇的集市上,几个小孩拍着手,跳着脚,唱着新学的童谣:
“燕王燕王,檄文一张,管天管地,管不了自家炕~自家小妾跟人跑,气得直跳脚,还说别人伦常坏,你说可笑不可笑?”
童言无忌,却像锋利的针,扎进了每一个听到的成年人心里。
还有那酒肆里醉汉的“酒后真言”,货郎与买主之间的“悄悄话”,乞丐们晒太阳时的“闲聊”……各种编排燕王及其麾下将领、以及那篇檄文的笑话段子,如同无形的瘟疫,在燕王控制的地盘内迅速蔓延。
起初,燕王那边的官吏还试图弹压,抓了几个说书人和传童谣的孩子,但越是弹压,这些段子传得越凶,越是被百姓津津乐道。
那篇原本看似义正辞严的檄文,在无数笑话的消解下,渐渐变得苍白无力,甚至成了人们口中嘲讽的对象。
通明院的密探将北边的反应传回凤翔京,石红绡看着密报,得意地翘起了嘴角。
“跟我玩舆论?姑奶奶我混江湖的时候,你们还在之乎者也呢!”
市井如刀,笑谈破敌。这场不见硝烟的战争,凤鸣朝已然占据了上风。
北疆的物理战场尚未开启,但人心这座城池,已然被撬开了一道深深的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