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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战将启,寿州城头风声猎猎,旌旗如火。宋军将士披甲执锐,面如土色,却无人退缩。每一双眼睛都盯着南唐大军的攻势,握刀的手心渗着汗,喉咙干得如烈焰灼烧。

“无敌将军林文善下令攻城了!”军号催促,杀气铺天盖地。

赵匡胤站在城墙之巅,眼底写满沉重。他很清楚,今夜若失守,数十万兵民,将尸骨无存。

然而,就在这风雨欲来的临界之刻,南唐营盘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骚乱。只听得远处炮声轰鸣,震撼山野;喊杀声滚滚如雷,仿佛整个地面都在颤动。

林文善皱眉,感到不对劲,正要调人前探,忽听一骑蓝旗官从北营飞驰而来,马蹄踏得地面震颤如鼓,未至人先闻尘浪。战马嘶鸣中,那蓝旗官翻身下马,滚鞍而拜,声音嘶哑却急迫:“启禀元帅,大事不妙!宋国救兵已至,兵力约十万有余,离我营仅二十里,请速定夺!”

林文善脸色骤变,喉头发紧:“什么?这么快?!”

他立刻意识到,先前放走的宋将郑印,果然是去搬救兵了。但他还是强作镇定,自我安慰道:“才二十里,还得安营歇兵三日再战,我若能趁今攻破寿州,拿下赵匡胤,屠尽城中人,便是赢了。他们来得再快,也救不了!”

他沉声下令:“传我将令!北营封锁营门,加强戒备!”

“是!”蓝旗官转身策马而去。

话音未落,又一骑快马狂奔而至,尚未下马便高喊:“报!大宋援军已逼近至十三里,继续推进,来势汹汹!”

林文善眉头紧锁:“主将是何人?”

“探明为征南二路元帅陶三春,先锋乃赵匡胤之妹,赵美容公主!”

林文善一听愣住,旋即冷笑一声:“宋朝无人了?竟派女人来领兵?真是笑话,雕虫小技而已。”

刚讥讽完,第三骑探马奔来,面色铁青:“报赵美容已突入我三道烽火台!”

“再探!”林文善喝道。

第四骑刚到,便几乎是带着哭腔叫出声:“报北营急报!敌军距营门仅五里,喊杀震天,于金国、马沃操请求增援,否则营门难保!”

“什么?!”林文善猛吸一口凉气,心跳如擂,脑海里一瞬间如雷霆炸响。他意识到自己错判了形势。

陶三春是战场老将,疾如风、攻如火,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她行军不歇、破阵如破竹,如此奇兵突袭,简直是雷霆万钧。

更要命的是,军师于洪外出月余未归,军中无人掌控全局。北营两将新任,根基未稳,岂能抵挡如此猛攻?若三面营盘被破,自己将成瓮中之鳖!

他猛地一拍大腿,冷汗涔涔:“不行,这仗不能再打了!赵匡胤是我囊中之物,跑不了,先撤军迎敌,再战不迟!”

“传令!”他挥起大刀,朝天一指,“三军收兵,立刻回营!”

“当啷!”鸣金声响起,如惊雷滚滚,原本列阵待攻的兵卒顷刻乱作一团。后队变前队,前队变后队,纷纷撤回。

寿州城头,赵匡胤与苗从善正一筹莫展,只见敌军骤然撤退,面面相觑。

“他不是攻得正猛吗?怎么忽然退兵了?”赵匡胤蹙眉低语。

苗从善却目光一亮,低声说:“万岁莫急,恐怕救兵已至!”

“何以见得?”赵匡胤疑声。

“请万岁远眺北方!”

赵匡胤抬手遮眉,凝望北野,只见远方尘土腾空,万马奔腾,旌旗猎猎,赫然是“宋”字铁旗在风中飞舞。宋军大队正如潮水涌来,阵列如云,号角悠长,杀声未至,气势已先临城!

赵匡胤双目含泪,激动得几欲失声:“苍天有眼!”

“援军来了!”城头将士此刻已看清战旗与兵甲,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救兵来了!”

“陶三春元帅到了!”

“我们得救啦!”

守城军卒抛下盾牌抱头痛哭,泪水交杂着血与尘,敲起驼皮鼓,吹响牛角号,仿佛打赢了一场生死大仗。他们原本抱着赴死之心奔赴决战,如今竟能活着回城,怎能不欣喜若狂?

众人奔走相告:“万岁洪福!天降援军!大宋不亡!”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从城头炸裂开来,士兵们拼命往高处挤,甚至连手中未干的血迹都顾不得抹去。老百姓也从巷口涌上城墙,扶着破败的女墙,探头眺望北方的滚滚尘烟。那尘烟之下,是大宋的旗帜,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有人笑着哭,有人哭着笑。文武群臣也纷纷奔上城头,脸色因激动而涨红。

苗从善却仍稳着心神,压低声音道:“救兵虽至,能否破敌尚在两可。”

赵匡胤注视着远处的天边,语气沉着却带着铁意:“不论结果如何,援兵一到,林文善必然分神。只要他忙不过来,我们便能多活两天。”

苗从善微微颔首:“陛下说得是。”

众臣齐声应道:“万岁英明!”

这一刻,寿州人心齐聚,如一炉烈火,熬得血热如焰。

再说京师,陶三春府内。

堂前锦旗猎猎,盔甲铿锵。征南二路大军即将启程。赵美容与弟妹李秀英忙着整装,正要随军出征,却突然发现高君保不见了。

“君保!君保”

赵美容几乎跑遍了府内每个角落,泪水糊住了双眼,呼喊的声音嘶哑如破。书案上,一封匆忙写下的信纸在风中飘起,上面只写了寥寥数语:“儿前往前敌,保国卫母。”

赵美容几乎跪倒在地,手中的信被泪水浸透。

陶三春闻讯亲至,轻拍她的肩头,语气温柔而坚定:“小妹,少爷多半是私自奔赴前线去了。吉人自有天相,路上不会有事。你是他娘,挂念在理,但儿行千里母担忧,母行千里儿不愁。你若倒下,他反而不安。等咱们到了寿州,母子自然能重逢。”

赵美容抽泣着点头,声音哽咽:“我只盼他平安无恙。”

“他若真是你的儿子,”陶三春笑了笑,“那就有你的一股韧劲。放心吧,血脉相连的,命也该硬。”

次日拂晓,战鼓震天,征南二路大军启程。陶三春率中军,赵美容与李秀英为前锋。行军途中,夜宿六十里一站,养兵、喂马、煮战饭,声势浩荡如流云滚雷。

别看高君保在双锁山耽搁了一天,但他孤身轻骑,比大队人马早抵寿州一步。

陶三春大军抵达寿州北十里时,天色正暗,林文善大营火光如昼。按照行军规矩,本应先安营扎寨、列阵布防。但赵美容按捺不住,眼中满是焦灼。

“王妃!”她策马上前,披风猎猎,“请您先安营,我和秀英带三千精骑夜闯敌营,先入寿州。若能破阵,便可与城内里应外合;若不成,再从长计议。”

陶三春凝视着她片刻,终是点头:“好!你去。咱们双线并进,你攻我守。若杀入寿州,功在社稷;若不得手,我自有后策。”

“谢王妃!”

赵美容一抖马缰,银甲如雪,长刀出鞘,在月光下闪出一线寒光。她与李秀英带三千锐卒、九员副将,踏着夜色而去。

夜色深沉,北风裹挟火光。

南唐北营,本该是林文善的铁壁防线,此刻却暗藏危机。刘金定与高君保前一夜曾破此营,斩杀梅声远、重伤刁祖虎,致北营群龙无首。刁祖龙扶棺而逃,留下空营一座。林文善临时派来两员“新将”接任于洪的俗家弟子,于金国与马沃操。

二人皆是江湖草莽,膂力有余、谋略全无,为了博功立名,匆匆上任。偏偏天不遂人愿,刚坐上主位未稳,便传来前方警报

“报!宋军闯营!”

马沃操惊得脸都白了:“什么?刚升官第一天就要掉脑袋?师弟快整兵出战!”

于金国亦是慌乱,二人带着千余兵卒仓促列阵,连盔甲都未扣齐,就冲出营门。

一出门,狂风卷着黄尘扑面而来,只见对面火光如浪,两骑当先

赵美容银盔雪甲,寒光映目;李秀英披青甲,长枪直指天穹。两女将并骑而出,声如金钟:“南唐贼将何在!”

马沃操抖着声高喊:“我乃林元帅帐前大将,于军师门下高徒,马沃操是也!”

赵美容一愣,继而嘴角一挑,眼中掠过一抹讥讽:“马……卧……槽?”

她抬刀一指,笑意中带着冷锋:“好名字,记下了,今日就写在战功簿上!”

“找死!”马沃操怒吼一声,挺戟扑来。可刚交两招,便被赵美容一刀震退,虎口崩裂,几乎连兵刃都脱手。

“师弟救命!”他惨叫一声。

于金国只得催马上前,抡棍相助,想以二敌一。可李秀英早料到二人配合,纵马奔来,她眼神一凝,冷喝出声:“来将何人?通名受死!”

那人提棍回话,语气中透着轻狂:“南唐主将于金国,林文善座下大将。”

“于金国?”李秀英眼中闪过一丝讥诮,嘴角一撇,“上次一个‘马卧槽’,这次一个‘鱼进锅’……真是活宝。”

她一催战马,挥刀直取:“正好!姑奶奶今天就让你这条臭鱼下锅!”

二人兵刃交击,火星四溅,一刀一棍搅动狂沙,五六个回合下来,不分胜负。忽地李秀英收刀上背,翻手取弓,箭搭弦满如圆月,右臂猛然一震,一箭破风而出

“嗖!”

利箭如流星,划破空气,正中于金国右臂关节。箭尖从甲缝穿入,鲜血喷涌。

“啊哟!”于金国惨叫一声,右臂垂下,长棍落地,脸色瞬间惨白。他咬牙勒马,却已失去方向,慌乱中调头狂奔,连营门都忘了在哪。

李秀英胜意上涌,岂肯放过,拍马紧追。

不远处,赵美容正与敌将马沃操厮杀。听得于金国中箭哀号,他下意识一转头,心神分散。

这一瞬,赵美容目光如鹰,抓住破绽,刀光一闪。

“唰!”

马沃操连哼都没哼出一声,头颅滚落,鲜血喷涌如泉。赵美容提刀一挑,血迹甩在地上,眼中寒光凛冽。可一抬头,才发现李秀英已追出远远。

他眉头一紧,担心李秀英中计,赶紧催马尾随而去。

此时战场仍在激战,喊杀震天,尘土弥漫,副将指挥部队死战,乱军中只剩无尽杀意与血光。

于金国抱着伤臂,亡命逃窜,额上冷汗淋漓,双眼发直,恍若惊弓之鸟。

忽然,前方尘烟起,十几匹快马迎面而来。

他心头一紧,正欲调转马头,马队中一人高声喝道:“来者可是我徒儿于金国?”

熟悉的声音让他心中一喜,抬头一看,是那身道袍、面容阴鸷的老道南唐军师,于洪!

“师父!”于金国惨叫一声,几乎落马,“快救我!”

于洪飞马近前,眼见爱徒重伤,脸色一沉。他翻身下马,拂开甲叶,拔出那支箭,动作干脆狠辣,痛得于金国直翻白眼,险些昏厥。

老道取出随身百宝囊,洒上金疮药,又喂下一粒止痛丹。眼看徒弟面色稍缓,正要追问情况。

却见远处尘烟再起,一骑快马如飞奔来,女子将军风姿凛凛,正是李秀英。

于洪眉头一挑,低声道:“是她?”

李秀英眼见前方聚着十数南唐将士,眉心一跳,暗道不好,旋即拨马想走,已然来不及。

“站住!”于洪冷声怒喝,挥袍迈步,“你是何人?”

李秀英停下马,神色冷傲:“大宋征南副先锋李秀英,奉命救驾!”

“你可知我徒儿是谁?”

“于金国,是我一箭所伤。”

“伤我徒儿,还想安然离去?”于洪目露杀机,身形如鹰般挺拔。

“你是何人?”

“贫道南唐军师,于洪!”

“好啊!”李秀英冷笑,“我正要找你这妖道算账。”

“泼妇!休得张狂。”于洪一摆袍袖,“接我暗器!”

“唰!唰!唰!”

阳光下,寒芒四起。十几枚暗器破空而来,形状如梅花,寒光四射。

李秀英挥刀欲挡,却只封下几枚,其余几枚打在脸颊、颈侧,瞬间刺痛如火灼。

她倒抽一口冷气,身子一震,手脚渐生麻木。

“有毒……”李秀英心头一凛,知中了剧毒,急忙拨马疾奔,妄图退回大营。

于洪嘴角泛起阴冷笑意,低声道:“跑?你跑得了吗?那是‘五毒梅花针’,七日之内,毒归心脉,尸骨无存。束手就擒吧,泼妇!”

他带着于金国翻身上马,率众紧追不舍,马蹄如雷,直扑那抹孤影。荒原沉沉。风卷着沙砾与火烟在战场上呼啸,天地之间只有战马嘶鸣与远处的喊杀声。

李秀英策马狂奔,心头一片焦灼。毒气在血脉中游走,她的眼角发黑,喉中隐隐一甜,几乎要呕出血来。风灌入伤口,刺得她几乎晕厥,但她仍紧咬牙关,死死握住缰绳。

“不能倒下……不能死在这里。”

她的马蹄在焦土上溅起尘浪,可那背后的马蹄声,却越来越近那是于洪的坐骑,铁蹄如雷,死神般的追击声紧随其后。

“哈哈跑啊!”老道的笑声从风里传来,森冷阴毒,“中了我的五毒梅花针,还想逃?!”

李秀英的额头沁出冷汗,呼吸已成一阵阵的痛。她拼命催马,却觉力气在一点点流失,双臂酸麻得几乎握不住刀。就在她以为命将不保之际

前方山道拐角,忽然一声厉喝震响。

“秀英莫慌为嫂来也!”

尘烟中,一骑白马横空冲出。那人银甲映光,凤翅金盔耀目,正是赵美容。她挥刀立马,怒意如焰,挡在秀英与追兵之间。

“嫂子!”李秀英泪水几乎夺眶而出,“快救我!”

赵美容拍马迎上,伸手一揽,将她稳住:“弟妹,你怎么了?”

“我……遇见妖道于洪,他的暗器打在我脸上,疼得钻心,现在又麻又木,怕是中了毒。”

赵美容俯身细看,只见李秀英面颊与额头几处钉着细若牛毛的银针,针眼周围青黑发肿,红筋如蛛网般蔓延。她心头一颤,眼神陡然冷厉:“这是毒针……秀英,快回连营!”

“不行!”李秀英喘息着摇头,“他用暗器,我们打不过,嫂子,你快走”

“走?他们人多势众,你跑得了吗?”赵美容一声厉叱,声音震彻寒空。她回身一掌拍在李秀英坐骑的后鞍上,那匹马长嘶一声,载着中毒的李秀英疾驰而去。

赵美容独自转过身,银刀横胸,目光如霜。山风猎猎卷动她的发丝,披甲映着夕阳,整个人犹如一尊冷艳的女战神。

“妖道于洪过来受死!”

远处的尘烟翻滚,于洪率众赶至。

他勒马停步,眼神一冷,打量眼前这名女子。

盔甲紧贴身形,姿态挺拔,容颜白皙如玉,眉目间英气与风韵并存。

他唇角微挑,露出一抹轻佻的笑意。

“呵……没想到这战场上,还有如此姿容的美人。”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阴邪的笑,“这位娘子,可否报上名来?”

赵美容寒声道:“本宫乃大宋征南二路正印先锋、燕长公主赵美容!”

“赵美容?”于洪神情一变,随即露出更浓的淫笑,“原来是赵匡胤的妹妹。怪不得……如此动人。”

他晃着拂尘,声音阴柔又恶毒:“你来这做什么?找那驸马高怀德?告诉你,他早投我南唐,如今在金陵花丛拥美,不记得你这位‘公主娘子’了。你哥哥赵匡胤被困寿州,无人可救,让你女人上阵真是笑话!女人能打仗,要男人何用?”

赵美容面色寒如冰霜:“住口。”

但于洪越说越放肆,嘴角的笑意像毒蛇一样蔓延。

“你若聪明,不如改嫁我军中。若无人合你心意,贫道自荐,也可惜玉怜香。你这等娇躯,落在战场,岂不可惜?倒不如随我回营,春日暖阁,夏日凉亭,想来比刀下死强得多。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混着风声,如同魔音。

赵美容眼底的怒火几乎燃成实质。她的手指在刀柄上收紧,指节发白。

“你口出秽言,辱我朝纲,还敢污我贞节!”她怒声喝道,“妖道于洪,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话音未落,她马鞭一扬,长刀破风而出!

“唰!”

刀光闪电,于洪横起叉杖格挡,“当啷”一声金铁交鸣,火星溅射。

他手臂一麻,心中暗惊没想到这女子刀法竟如此凌厉。

二人一来一往,尘沙飞扬,战马嘶鸣,刀杖翻飞,声如暴雨。

赵美容虽是宫中女子,却练过实战,她刀法大开大合,杀意不藏;于洪精于歪门邪道,招式阴险狡诈,专攻要害。

短短十数回合,战局僵持。

于洪面色微变,嘴角却仍挂着笑:“赵公主,方才那娇娘可是你弟妹吧?她中了我的五毒梅花针,七日后魂归地府。你的本事能强过她几分?若我今日想取你命,不过一根针而已。可我不会那么做我若要你死,也得让你死得……更有趣些。”

他话语肮脏不堪,边说边笑,眼神在她身上肆意游走。赵美容气得浑身发抖,呼吸几乎紊乱,手中刀势也被扰乱几分。

于洪趁机狞笑,一抖叉杖,铁叉“嗖”地挑出,正中她的战裙。布裂声响,一片青缎翻飞。

“哧啦”

赵美容脸色瞬间雪白。

又一杖挑出,她的凤翅金盔被击飞,乌黑长发散落,在风中飞扬。阳光映照下,她的脸色羞愤交加,却仍死死咬住唇角。

“哈哈哈!赵美容,这回你真够美的!”于洪的笑声尖锐刺耳,“还要不要打?再打下去,我可要挑开你剩下的衣裳了!”

赵美容心中一阵剧烈的羞辱与屈辱,眼前几乎一片血红。她恨不得一刀斩下这妖道的头颅,可力气渐失,呼吸急促,双臂酸麻。最终,她一声怒喝,猛勒缰绳,拨马疾退,沿着斜岔小道狼狈逃去。

于洪拨转马头,脸上挂着一抹自信的冷笑:“你们和于金国先行一步,回营守寨,我去亲自抓赵美容。”

“咱们一起去吧。”手下一群骑兵跃跃欲试。

“不用,人多反而打草惊蛇。”于洪眯眼道,“我一人足矣,抓了她自会回来。”

“军师您可快点啊,咱不跟您抢美人,您一人独享!”众人哄笑着调侃,提马先走。于洪冷哼一声,打马疾驰。

二十余里,一骑如箭。

前方小道,松林遮天,一座破败的小土地庙孤零零地立在山脚下,落日将它的影子拉得老长。赵美容一骑狂奔,却被前方一道黑影拦住于洪已越马而前,横枪断路。

赵美容勒马顿住,秀眉倒竖:“你这妖道拦我何事?”

“生擒你回南唐。”于洪眯起眼,语气狰狞,“投降吧赵皇姑,别逼我动手。”

“做梦!”

赵美容毫不迟疑,扬刀便砍。兵刃交接,“铛”的一声震耳欲聋,大刀竟被于洪手中杖器一震飞出。她虎口发麻,臂骨生疼,几乎握不住缰绳。

于洪咧嘴冷笑,手腕一抖,叉条杖如毒蛇般缠住她手腕:“赵皇姑,刀没了,你还想反抗?你该随我回南唐,享尽荣华富贵。”他一手探来,五指如钩。

赵美容面如死灰,猛地拔出藏在袖中的匕首,横剑抵喉:“你休想侮辱我赵家血脉,赵美容宁死不辱!”

就在此时,密林深处,一声清喝如雷炸开

“赵皇姑,莫要轻生,我来援你!”

一骑桃红战马破林而出,马蹄如雷,腾踏而至。马上坐着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将,盔缨飞扬,征裙猎猎。

于洪微微一怔,打量来人,只见那女将眉如远山、目若星辰,悬胆鼻,樱桃口,铁甲金缕、雉羽翎翘、金带闪耀、刀横鞍前,气势如虹。她驾马至近前,猛然勒缰,铁蹄溅起一片尘土。

于洪喃喃:“又是女将?今日该是我桃花运到了……”

但话虽如此,他心底却警铃大作。这女子一身杀气,绝非等闲。

“无量天尊……”于洪装模作样地抱拳,“女将是哪路英雄,还请报上名来。”

来者正是双锁山女寨主刘金定。

前一夜,她力杀四门、独闯敌营,浴血奋战至极限。林文善的援军来得凶猛,她再战已无胜算,只得伺机突围,绕路十余里才脱离南营追兵。

她放心不下林中的刘凯和四名贴身丫鬟,一路狂奔赶回,终于在小山神庙后与他们会合。

刘凯等人一夜未合眼,攀树望风,丫鬟轮番守夜。直到红日高挂,才看到刘金定现身,个个喜极而泣。

“小姐找着姑老爷了吗?我们什么时候进寿州?”腊梅问。

刘金定疲惫一笑,摇了摇头。

她浑身尘污,气息紊乱,几乎站不稳,春兰见状赶忙扶她卸甲净面。刘金定喝了几口水,啃了口干粮,才稍稍恢复些气力,将昨夜力破四门的经过娓娓道来。

听得众人目瞪口呆,春兰忍不住竖起拇指:“小姐,您才是咱们山寨的真神将,将来到了宋营,定要让那赵皇帝另眼相看!”

山林寂静,风吹松针,带着一股潮湿的血腥气。刘金定坐在林间,披着一件破旧的征衣,盔甲卸在一旁,脸上仍留着风尘与战火的印痕。她靠在树干上,双手微颤,指节泛白。两日鏖战,她早已疲惫至极,身体像被打碎了一般。

夏莲递过一只水葫芦,小声问:“小姐,姑老爷子哪儿去了?可有下落?”

刘金定缓缓抬头,眼神中透出一丝倦意:“营盘方圆几十里,敌兵四十万,想在乱军中找到一个人,谈何容易?我怕你们着急,所以先回来了。”

腊梅急得跺脚:“那要是找不着姑老爷子,小姐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刘金定淡淡一笑,唇角带着苦涩,“他若活着,总有一天会再相见;若死了,敌人会将人头挑在旗杆上。如今无声无息,反倒说明人还活着。”

她闭上眼,声音渐低:“我现在四肢酸软,骨头都疼。让春兰铺个褥子,我歇一阵。你们分头到敌营附近探探消息。若听到交战声,立刻回来告诉我。”

丫鬟们齐声答应,忙在林地上铺好褥子。刘金定脱下盔甲,躺在上面,很快陷入沉沉的睡眠。她梦中仍见硝烟弥漫,梦见高君保策马远去,却不曾回头。

黄昏的风从松林间掠过,吹动她鬓角的碎发。天色暗下来,她才悠悠转醒。火光映着丫鬟们的脸,个个守在一旁。

“敌营有动静吗?”

“没有。”

刘金定轻轻坐起,神情沉静。她望向远处昏暗的天际,眼底闪过一抹执拗的光:“高君保啊高君保,你究竟在哪?是被擒、是困,还是……忘了我?”

她心里一阵苦涩,却没有再问。良久,她语气平静道:“我不走了。就在这守着。若有人闯营遇险,我去救他,也算为国效命,为他争一份名声。”

春兰劝道:“小姐,这荒山野岭的,守着又能如何?”

“我愿意。”刘金定语气平淡,目光却坚定得如铁。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白昼渐暗,她心中烦闷,叫春兰抓来土块与石子,在地上画了一个棋盘。两人借着火光对弈,试图驱散心头的焦躁。风声萧瑟,落叶纷飞,棋声清脆,却显出几分孤寂。

不多时,刘凯气喘吁吁地跑来:“小姐,有信!大宋二路元帅陶三春率军十万,已抵寿州外!”

刘金定倏然抬头,眼底闪过惊喜之色:“陶三春来了?那赵皇姑与李夫人也在吗?”

“都在!皇姑赵美容、李秀英为先锋。小姐,咱们去见她们吧,你们婆媳能团聚。”

刘金定神情微变,轻叹一声:“婆媳?……我与高君保的亲事,赵美容并不知晓。如今他抛我于双锁山之下,若连他自己都不承认这门亲事,我又有何脸去认?”

刘凯急道:“小姐,只要说明真相”

“算了。”刘金定打断他,目光清冷。她的声音低沉却透出隐忍的悲凉:“他走时连我的银鞭都扔下,扔物如扔人。若他心中仍有情,不会如此决绝。”

她转身望向夜色:“赵美容是金枝玉叶,我不过是占山的女子。若高君保不认,她岂会认我?”

四个丫鬟默然。火光映照下,刘金定的脸色苍白,却透着一股凛冽的坚毅。

刘凯不服气地道:“小姐,那也该为国出力。陶元帅此刻正在备战,正是用人之际,何不前去助阵?”

刘金定勉强一笑:“她统十万兵马,又有皇姑、李夫人坐镇,还缺我吗?”

刘凯脱口而出:“她们未必行得过您!”

春兰抿嘴笑了笑:“刘凯,小姐的意思你不懂。若陶王妃能胜,那是锦上添花;若她败了,小姐再出手,那才是雪中送炭。对不对?”

刘金定微微点头,眼角闪出一丝笑意。腊梅在一旁小声嘀咕:“哎呀,小姐这几天头一次点头,看来是想明白啦。”

夜色渐浓,林外传来断断续续的风声。刘凯又出去探信,回来时满脸焦急:“小姐,陶王妃安营扎寨,赵皇姑、李夫人正与南唐交战。李夫人追敌太深,怕要出事!”

刘金定目光一凝:“穷寇莫追,追得急必有祸。她若落单,南唐兵多将广,岂不是自投罗网?”

“那怎么办?”

“没法子。”刘金定沉声道,“陶王妃会派人救,她是个老成之人。”

她说完,仍坐回棋盘旁,继续执子。棋局未稳,她却分明心不在焉。耳畔的风声似有异动,她骤然抬头。

“小姐,有马铃声!”腊梅压低声音。

林外的风带着一阵嘈杂,马铃声由远及近,急促而乱。刘金定的神经瞬间绷紧。

“腊梅,出去看看。”

不多时,腊梅跑了回来,脸色发白:“小姐,不好了!有个披头散发的女将正往这边逃,后面有个老道追她,一边追一边喊‘美人!皇姑!’……不像是好事!”

刘金定猛地起身,心头一沉:“皇姑?”

她拎起盔甲,迅速披挂,战马早已嘶鸣在侧。她翻身上马,长鞭一甩,疾驰出林。松针被马蹄卷起,夜风呼啸。

当她冲出林外,眼前的一幕令她血脉沸腾

赵美容披发狂奔,衣甲破碎,手中宝剑横在喉前;而前方,一个阴森老道骑着黑马,手握叉条杖,冷笑着逼近。

刘金定怒火上涌,心头一震:那老道正是南唐军师于洪!

她猛催战马,桃红马嘶鸣如雷,风声炸裂,尘土飞扬。刘金定手中绣绒大刀一振,寒光如雪,直奔于洪而去。

风过松林,树影摇曳。山道间尘沙飞扬,空气里弥漫着金属与血的气息。赵美容策马退到庙旁,脸色惨白,额角沁出冷汗。她死死握剑,喉头一阵酸涩宁死,也不受辱。

就在此时,一声清亮的女声自远处传来,带着一股凌厉的风势:“赵皇姑!休要担惊,不要害怕,我来助你!”

话音未落,林影中一匹桃红战马破风而出,蹄声如鼓,马鬃飞扬。马上人银盔金甲,盔缨烈烈飞舞,一身杀气如风卷残云。刘金定一马冲出,刀光一抖,寒芒掠地,挡在赵美容身前。

赵美容怔住,手中宝剑微微颤抖,抬头看见那人眉若远山,眸似秋水,英气逼人,却又带着几分未脱的少女清秀。那一瞬,赵美容只觉心头一松,一股从未有过的安全感笼罩而来。

紧接着,林间再起马蹄声。四骑疾驰而出,尘沙四散。马上四名女骑,皆以玄绢裹头,鬓角打着精致的蝴蝶扣,胸口别着粉红绒球,腰悬短刀,背弓挎箭,刀鞘在暮光下闪着寒光。她们虽为侍从,却气势不凡。

“女将军不必惊惧。”其中一人朗声道,声音清脆,“我们是小姐的人,特来助阵!”

赵美容目光微动:“诸位姑娘是谁?”

“我叫春兰,她们是夏莲、秋菊、腊梅。”

“好名字。”赵美容淡淡一笑,抹去唇角的血迹,“你们的小姐是谁?”

春兰扬刀一指,笑道:“一会儿您就知道了。”

前方,于洪早已勒马止步。黑袍猎猎,双眉倒竖,他冷眼看着刘金定,见她气度不凡,心下反倒略宽看这模样,似乎并非赵美容的同伙。

“无量天尊。”于洪拱手,假作从容,“贫道乃南唐护国军师,于洪,道号道灵。不知女将何人?拦我所为何来?”

刘金定策马逼近,目光冷如寒星:“你就是于洪?我若没认错,你师父应是九手真人。”

于洪心头一惊,眼神一凛这少女年不过十八九,怎会知道自己的门派来历?他沉声道:“女将何人,竟识我师尊?”

刘金定沉静如水,语气平和却透着锋芒:“我师父亦是出家道人,与贵派同属三清教下。你既号称修道之人,当以慈悲为念、善念为根,怎可滥杀无辜、纵兵劫掠?苍天有眼,岂容你如此玷污玄门?”

她一言一顿,字字如刀,于洪的脸色一寸寸阴沉下去。赵美容在旁听得心中震动这丫头出言不凡,句句有理,竟比朝中大儒还要有骨气。

刘金定继续道:“于道长,我敬你为修行中人,饶你此番。立刻回营收兵,弃恶从善。否则,莫怪我手中这刀,不留情面。”

于洪的面孔在暮光下抽动了一下,冷笑渐起:“好大的口气!我南唐国师请你父刘大奈归降未果,如今你倒跳出来教训我?”

刘金定眯起眼,声音平静如铁:“我刘家无意与南唐为私仇,但大宋是我正统。你助李煜起兵,烧杀掠民、祸乱天下,这不是军师之道,而是奸邪之行。我今日杀你,不为私怨,只为国仇。”

“放肆!”于洪怒喝一声,脸色狰狞,“一个占山小寇,也敢妄言国仇!看在你父亲的面上,我不想动手。让开,把赵美容交出来,贫道饶你一命!”

刘金定缓缓抬起绣绒大刀,刀锋在暮色中闪着冷芒。她声音冷冽,几乎没有情绪:“有我在,你动不了她。”

“你敢拦我?”于洪狞声冷笑,“凭什么?”

刘金定微微前倾,眼中迸出一抹凌厉的光:“凭这。”

她一抖手,绣绒刀划过半空,留下道长长的光痕,寒气逼人。

“这口刀,”她声音沉静而坚决,“便是替天行道之刃。”

于洪脸色骤变,杀机再起:“黄口丫头,敢辱我南唐军师!看我一杖打得你魂飞魄散!”

他一声怒喝,双手抬起叉条宝杖,真气鼓荡,风声呼啸。空气中弥漫起一股逼人的杀气,尘沙随风卷起,树叶被震得簌簌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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