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日,赵太守端坐在大堂之上,眉头紧锁,正为冯元庆这桩棘手案子发愁。堂下冯元庆跪地,满脸冤屈,口中直呼自己是被屈含冤。赵太守心中烦闷,正不知如何决断,忽而想起那神通广大的济公长老,忙差人去请。
不多时,济公摇着那把破蒲扇,慢悠悠地踱进大堂。他身着一件破旧僧袍,上面补丁摞补丁,却难掩那股超凡脱俗的气质。头发乱蓬蓬的,好似一堆杂草,脸上带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眼神中透着睿智与狡黠。
赵太守见济公到来,赶忙起身相迎,满脸急切地问道:“圣僧,这冯元庆一案,究竟如何是好?您看这冯元庆,口口声声说是被屈含冤,可那杀人现场又证据确凿,真真叫人难以决断呐。”
济公把破蒲扇往肩上一搭,咧嘴一笑,道:“老爷要问,这冯元庆确是被屈含冤呐。那真正的杀人凶手,另有其人。”
赵太守一听,眼睛瞪得溜圆,又惊又喜,忙问道:“圣僧既说冯元庆是屈枉,那这杀人凶手倒是谁呢?还望圣僧明示。”
济公双手一摊,自信满满地说道:“凶手好办。我和尚出去,眨眼间就把凶手拿来。”
赵太守一听,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双手合十,恳求道:“圣僧慈悲慈悲罢,还望早日将凶手缉拿归案,还冯元庆一个清白。”
济公点点头,道:“老爷可派两个人跟我去。”
赵太守不敢怠慢,立刻吩咐道:“雷思远、马安杰,你们二人跟随圣僧前去办案,一切听从圣僧吩咐。”
雷思远和马安杰领命,跟着济公出了衙门。此时,外面阳光明媚,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小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各种香气从街边的小吃摊上飘来。
济一边走,一边对雷思远和马安杰说道:“我叫你们锁谁就领谁,叫你们拿谁就拿谁,可都听明白了?”
雷思远和马安杰连忙点头,道:“那是自然,圣僧放心,我们定当听从吩咐。”
说着话,三人沿着街道往前走。这时,对面走来一个人,此人穿着一身重孝,脸色苍白,手中提着个菜筐,脚步匆匆。
济公眼睛一亮,快步走上前去,挡在这人面前,问道:“你干什么去?”
这人被济公突然一问,吓了一跳,停下脚步,回答道:“我去买菜去。”
济公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问道:“你穿谁的孝?”
这人神色有些不自然,回道:“我穿我母亲的孝。”
济公一听,立刻转头对雷思远喊道:“雷头过来,把他锁上。”
雷思远一愣,心中虽有些疑惑,但也不敢违背济公的吩咐,赶忙走上前去,拿出锁链,就要锁这人。
这人见状,大惊失色,急忙往后退,大声喊道:“你们为什么锁我?我犯了什么罪?”
济公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说道:“你母亲死了,你为什么不给她放焰口念经呀?”
这人面露难色,解释道:“我没有钱呐,实在拿不出钱来办这些法事。”
济公把脸一板,道:“不行,没钱也得办,咱们就打场官司罢。雷头,把他带到衙门去。”
雷思远一听,心中暗自嘀咕:“这圣僧说的啥话呀,没钱办法事就要打官司,真是闻所未闻。”但他也不敢多问,只得带着这人往前走。
马安杰见状,心中好奇,走上前去,笑着问道:“朋友你贵姓?”
这人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姓徐,叫徐忠,在东城根四条胡同住家,我是厨行的手艺。”
雷思远又接着问道:“你母亲怎么死的?”
徐忠皱着眉头,说道:“是紧痰绝老病复发死的。”
这时,济公在一旁插话道:“你也不说实话。把他的孝衣白鞋脱下来,带到衙门去,叫老爷问他去罢。”
众人一路来到衙门,先把徐忠的孝衣脱了下来,然后带着他来到里面。雷思远上前一回禀,赵太守立刻升堂。
堂上气氛严肃,赵太守端坐在大堂之上,两旁衙役手持水火棍,威风凛凛。赵太守一拍惊堂木,喝道:“你姓什么?”
徐忠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回道:“我姓徐,名忠。”
济公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翘着二郎腿,问道:“你母亲倒是怎么死的?”
徐忠还是那番说辞:“紧痰绝死的。”
赵太守皱了皱眉头,转头对济公说道:“圣僧,他倒是怎么一段情节?这中间莫非有什么隐情?”
济公微微一笑,道:“他把他母亲害死的。”
赵太守一听,大吃一惊,一拍桌子,道:“徐忠你要说实话,若有半句虚言,严惩不贷!”
徐忠连忙磕头,哭诉道:“回老爷,我母亲实在病死的,绝无半点虚假啊。”
济公不紧不慢地说道:“老爷去验尸去,就知道了。”
赵太守点点头,立刻传刑房仵作,带领衙役人等,一同去验尸。他坐着轿,押着徐忠,济公也跟随一同来到徐忠家中。
此时,徐忠家门口围了不少本地面官人和众街邻,大家纷纷议论起来。
“这老爷真是胡闹,明明徐忠他母亲是病死的,咱们都帮着入殓的,这开哪门子棺验尸啊。”
“就是啊,这不是没事找事嘛,万一开不出个所以然来,看这老爷怎么收场。”
赵太守听到众人的议论,心中也有些打鼓,但既然济公如此肯定,也只能硬着头皮下令:“将棺材抬出来。”
徐忠一听,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急忙说道:“老爷要开棺验不出伤来,该当如何?”
赵太守把脸一沉,怒喝道:“你这东西混帐!济公活佛既说你母亲有缘故死的,必有缘故。来,开棺给我验。”
立刻,官人们七手八脚地把棺材打开。刑房仵作小心翼翼地走过来,一瞧,见老太太死尸并无缘故,确实是好死的。连刑房仵作也都愣住了,心中暗自思量:“我们老爷无故要开棺,这一来纱帽可要保不住了。”
赵太守见仵作半天不说话,急切地问道:“死尸有伤没有?”
仵作痴呆呆发愣,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赵太守见状,也大吃一惊,心中暗叫不好。
这时,济公却微然一笑,走到棺材前,对着徐忠说道:“徐忠你还不说实话?”
徐忠嘴硬道:“我母亲是好死的。老爷无故要开棺相验,我有什么法子。”
济公不再废话,大步走到棺材前,照着棺材墙头一脚踹去,只听“轰隆”一声,棺材堵头被踹掉了,一颗男子的人头从棺材里滚了出来。
众人见状,皆大惊失色。赵太守勃然大怒,一拍桌子,喝道:“这人头是哪来的?徐忠,你还不从实招来!”
徐忠吓得脸色惨白,双腿一软,瘫倒在地,战战兢兢地说道:“老爷要问这个人头,不是外人,是我兄弟,他叫徐二混。我兄弟他在钱塘街钱铺打杂,那一天他晚上回来,拿着七十两银子。我两个人一喝酒,他喝多了,我问他银子哪来的,他说非是亲弟兄,他也不说。后来他才告诉我,他们钱铺掌柜的,那天晚上,到通济门外粮店取银子,他知道这事儿,就拿了把刀,在东树林等着,把韩掌柜杀死,把银子得回来。我一听怕他犯了事,把我连累上,就把他用酒灌醉了,然后把他杀了。我们老太太一着急,也死了。我就把我兄弟的脑袋,搁在我母亲棺材底下,把他的死尸,藏在炕洞里。我以为人不知鬼不觉,没想到今天老爷查出来。这是已往从前真情实话。”
赵太守听后,气得浑身发抖,喝道:“好你个徐忠,竟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来人,把他拉下去!”
随后,赵太守又问济公:“圣僧,这件事怎么办?”
济公想了想,说道:“把天和钱铺少东人传来圆案。告诉他父亲是他们铺子打杂的徐二混杀的。”
立刻,衙役就把钱铺少东人传到了。赵太守把事情说明白,徐二混已死,让他当堂具结。接着,赵太守派官人押着徐忠起赃,又将他母亲埋葬,把徐忠边远充军。
处理完徐忠的案子,赵太守同济公回到衙门,将冯元庆提出来。冯元庆本是被屈含冤,赵太守当堂释放。这件事,在临安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纷纷。
“若非济公长老,谁能辨的了这件奇巧案呐,这济公长老真是神通广大。”
“就是啊,那冯元庆蒙冤这么久,终于沉冤得雪,多亏了济公啊。”
赵太守把冯元庆放了之后,行文上宪,参了钱塘县知县段不清,轻视人命,办事糊涂,不堪委用。奉旨把知县革了职。
处理完这些事,赵太守留下济公喝酒,这才问道:“圣僧,怎么拿的华云龙?”
济公把已往从前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正说着,少时有人回禀,柴元禄、杜振英将差事解到。
赵太守立刻升堂,给曲州府一套回文,赏了曲州府押解官人二十两银子,打发众官人回去。柴元禄、杜振英上来交差,将华云龙拿住。窝主田国本、邱成、杨庆一并解到听审。还有那奇巧玲戏透体白玉铜,十三挂嵌宝垂珠凤冠也完好无损地得回呈交。
赵太守一看,凤冠并未伤损,就是短了一颗珠子。立刻吩咐将贼人带上来。
手下人把华云龙、田国本、邱成、杨庆带上堂来。赵太守一拍惊堂木,喝道:“谁叫华云龙?”
四个贼人各自报名。赵太守又问道:“华云龙,在临安乌竹庵,因奸不允,杀死少妇;泰山楼白昼杀死秦禄;秦相府盗五铜凤冠,粉壁墙题诗,俱都是你做的吗?”
华云龙低着头,说道:“是我。”
赵太守又问田国本、邱成、杨庆:“你等窝藏华云龙可是不假?”
田国本心中暗自盘算:“我满招认,也不要紧,只要我们亲戚知道,必不杀我。”想到这儿,和其他贼人也都拍认。
赵太守吩咐道:“暂把贼人钉镣入狱。”
这时,济公站起身来,说道:“我要告辞回庙瞧瞧,等明天秦相亲审贼人之时,我再去。”
赵太守点点头,道:“也好,圣僧请罢。”
济公告辞,出了知府衙门。此时,夕阳西下,余晖洒在街道上,给大地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
济公慢悠悠地走着,刚来到冷泉亭,正碰见夜行鬼小昆仑郭顺。郭顺一见济公,赶忙上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济公磕头。
济公笑着扶起郭顺,说道:“郭顺不用行礼。前者我叫雷鸣、陈亮给你一封信,你可看见?”
郭顺恭敬地说道:“前者多蒙师父救命之恩。我见着信,即来到临安。白天住居,晚上天天在灵隐寺大殿房上隐趴。那天来了两个贼,是造月蓬程智远,西路虎贺东风,到庙中行刺,被我将贼人赶走。”
济公听后,赞许道:“好。你这上哪去?”
郭顺回道:“瞧我师父去。”
济公点点头,道:“你见你师父,给我代问好。”
郭顺应道:“是。”竟自告辞去了。
济公继续往前走,不一会儿来到灵隐寺庙门首。门头借一瞧见济公,赶忙迎上前去,笑着说道:“济师父回来了。”
济公也笑着回应道:“辛苦众位。我到后面瞧瞧老和尚。”
说着话,济公来到庙内。见了见老和尚,互相寒暄了一番,然后自己回到自己住的屋内安歇。
次日,有秦相派人到庙中请济公。济公立刻来到秦府。秦相一见济公,赶忙起身相迎,满脸笑容地说道:“圣僧,这一路风霜,多受辛苦。我特意置酒给圣僧接风。”
济公双手合十,道:“相爷一向可好?”
秦相笑道:“承问承问。圣僧请坐。”
立刻,众人来到书房,摆上酒筵。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方吃喝完毕,有家人进来,回禀:“相爷,知府押解盗玉围凤冠贼人,来到相府外听审。”
秦相立刻吩咐:“清太守进来。”
不一会儿,知府来到书房,给相爷行礼,然后把玉图凤冠呈上。秦相一瞧,甚为喜悦,宝贝失而复得,此乃大幸也。
当时,秦相将贼人带上来。他坐在椅子上,眼神犀利地扫视着堂下的贼人,问道:“华云龙,你所犯之事,可都招认?”
华云龙低着头,说道:“都招认了。”
秦相又问道:“粉壁墙题诗是你亲笔?”
华云龙回道:“是。”
秦相还怕错拿了,当面叫华云龙拿笔把诗写出来。秦相看他笔迹相符,这才吩咐知府把众贼人仍带回衙门入狱。
秦相拟定,众贼不分首从,一并斩首。连野鸡溜子刘昌、铁腿猿猴王通一并出斩,在钱塘门外高搭监斩棚。
这件事嚷动了全城,这天瞧热闹的人拥挤不堪。街道两旁站满了人,大家都伸长了脖子,想看看这江洋大盗的下场。
焉想到有两个江洋大盗,听说要斩华云龙,这两个人,也是玉山县三十六友之内的,一个叫金面鬼焦亮,一个叫律令鬼何清。这二人由北省回来,从临安路过,听说华云龙要出斩,焦亮、何清也不知道华云龙犯的何罪,要是知道,也许就不管了。
焦亮皱着眉头,对何清说道:“何兄弟,我们跟华云龙八拜之交。他在临安打了官司,我二人既知道,焉能袖手旁观。”
何清点点头,道:“焦大哥说得是,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兄弟被斩。我们各带钢刀一把,去钱塘门外,把华云龙救出来。”
二人一商量,当即各带钢刀一把,匆匆忙忙地够奔钱塘门外,准备抢劫法场。而此时的钱塘门外,法场周围气氛紧张,一场惊心动魄的风波即将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