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片滑落的声音刚响，林青的手已经摸到了符袋。
他没动，也没出声。赵刚也停在原地，呼吸压得很低。两人背靠背站着，眼睛盯着巷子深处那片黑。
几秒后，林青慢慢抬起手，把一张黄纸符夹在指间。他轻轻一弹，符纸飞出去，在半空划了道弧线，落在前方三步远的地面上。
符没燃。
但地面那层薄灰突然裂开一道缝，像是被什么东西踩过。
“他在。”林青低声说，“刚才就在墙后。”
赵刚点头，手已经按在铜铃上。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林青从怀里掏出一小撮灰黑色粉末，这是之前在刻痕边捡的。他摊开手掌，对着月光看了看，然后往地上一撒。
粉末落地没散，反而聚成一条细线，朝着西七巷尽头缓缓移动。
“阴火残留还在反应。”林青说，“说明施术者离得不远，而且刚用过术法。”
赵刚眯眼看着那条灰线，“咱们现在就追？”
“不。”林青收起空袋子，“他想让我们进巷子，我们就偏不走正路。绕后山，去废义庄。”
两人转身出了巷口，沿着城边小路往北走。夜风有点凉，吹得路边枯草沙沙响。路上没人，只有远处传来两声狗叫。
走到半山腰时，林青停下脚步。他蹲下身，用手扒开一堆落叶，下面露出半个烧焦的符角，上面画着歪斜的符文。
“是他。”林青认出来了，“十年前北山道观那个叛徒，厉坤。”
赵刚皱眉：“你见过他？”
“只看过画像。”林青把符角塞进袖子，“右耳被雷火烧没了，左手三指蜷着，走路贴墙根。老李说的每一个特征都对得上。”
“那就是他没错。”赵刚握紧铜铃，“这人不该活着。”
“他已经不算活人了。”林青站起身，“靠吞游魂续命，用骨粉改符图，就是为了重启引魂阵。他想借小雨父亲的身体还阳。”
“那就不能让他再动一下。”
两人加快脚步，很快到了废义庄外。
门塌了一半，横梁斜插在地上。院里长满荒草，几具破棺材倒在一旁，盖子掀开，里面空空的。
林青走进去，从怀里取出一张新符。他咬破指尖，在符纸上画了个点，然后贴在胸口。
一瞬间，他感觉到一股冷气从脚底往上爬。
“里面有东西。”他说，“不止一个。”
赵刚左右看了看，“他在等我们？”
“不是等。”林青摇头，“是躲。他伤太重，不敢硬拼。刚才巷子里那一脚，他怕我真踏进去。”
他弯腰抓了把地上的土，搓了搓。土是湿的，带着一股腐味。
“他在这儿调息过。”林青说，“没走远。”
赵刚绕到后院断墙外蹲下，林青则走到正屋门口，一脚踢开烂木板。
屋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掏出火折子一点，火光一闪，照见墙上几个模糊的手印，位置很低，像是有人趴着爬行留下的。
“影遁术的痕迹。”林青冷笑，“装神弄鬼。”
他退到院子里，站到一块半塌的石碑前，大声说：“厉坤！你偷练禁术，害人夺舍，现在还想跑？”
没人回应。
风刮过屋顶，吹起几片碎瓦。
林青又说：“你以为传讯还能通？老李看见你那天，我就知道你在找帮手。可没人会来救一个死透的人。”
还是没人出声。
但地面忽然微微震动了一下。
林青立刻往后跳开两步。几乎同时，一道黑影从屋后冲出，贴着墙根疾奔，速度极快，像一团烟雾贴地飘走。
“跑了！”赵刚从墙外跃出，拦在小径口。
可那黑影猛地一扭，竟直接穿过断墙缝隙，钻进了后山小路。
“追！”林青喝了一声。
两人拔腿就追。可刚跑几步，林青突然停下。
“不对。”他说，“太快了。他刚施过术，不可能还有力气连用影遁。”
赵刚也反应过来：“是假的？”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他们回头一看，刚才那道黑影正跪在院子里，身体抽搐，脸上皮肤开始剥落，露出底下灰白的肉。
“替身傀。”林青走过去踢了一脚，“用死人皮做的障眼法。”
赵刚吐了口唾沫：“真当咱们傻？”
林青闭上眼，把手掌贴在地上。他默念口诀，调动体内术力，顺着地面一点点探查。
三息之后，他睁开眼，看向东侧塌房角落。
“在那儿。”
他大步走过去，一脚踹翻半堵残墙。
灰尘扬起，一个人影蜷缩在夹角里，披着黑袍，头低着，右手三指紧紧勾着左臂。
林青认出来了。
右耳缺失，边缘焦黑，像是被火烧过多年都没愈合。
“厉坤。”林青站在他面前，“十年了，你还活着。”
那人慢慢抬头，脸上全是疤痕，嘴唇干裂。他盯着林青，眼里没有光，只有恨。
“是你……”声音嘶哑，“茅山的小辈……也敢管我的事？”
“你不该回来。”林青说，“死了就该安分。”
“安分？”厉坤冷笑，“我被天雷劈下山，没人收尸，是你师父下令封山，任我烂在泥里！是我自己爬出来，是我自己活下来的！”
“那你也不该拿活人垫脚。”
“活人？”厉坤咧嘴笑了，“这个世界早就不讲活不活了。弱的该死，强的才能走上去。”
林青不再废话，抬手就是一张定形符甩出。
符纸贴在他胸口，厉坤身体一僵，想动却动不了。
他怒吼一声，张嘴喷出一口黑血，血雾在空中扭曲，瞬间凝成三具骷髅骨架，朝林青扑来。
“血傀咒！”赵刚摇动铜铃，铃声刺耳，震得骷髅晃了晃，动作迟缓下来。
林青趁机抽出桃木剑，剑尖点地，迅速画了个圈。
地上泥土泛起微光，一圈红纹扩散开来，将四人围在中间。
“镇魄圈。”他说，“今天你出不去。”
厉坤喘着粗气，还想结印，可手指刚抬，林青又甩出一道金光符。
“五雷召令！”
金光砸在他背上，厉坤整个人向前扑倒，嘴里涌出血沫。
“你……你懂什么……”他趴在地上，手指抠进泥土，“我要的不是命……是机会……再练一次……就能突破……”
“突破也要讲规矩。”林青走过去，一脚踩在他肩上，“你越界了。”
厉坤挣扎着抬头，嘴角流血，“规矩？谁定的？你们这些正道弟子，不过是躲在庙里的看门狗！”
“是不是看门狗，现在不重要。”林青从怀里掏出一张净秽符，“重要的是，你得跟我回去。”
他举起符纸，正要拍下，厉坤突然瞪大眼睛，盯着林青身后。
“你背后——”
林青没回头。
他知道这是诈。
可就在这刹那，厉坤左手猛地拍地，整个人像蛇一样翻滚出去，撞向墙角一堆碎砖。
砖堆倒塌，露出一个暗格。
里面放着一面小铜镜，镜面朝上，映着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