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的手指还停在那块翘起的地砖边缘。
灰落在指尖，有点湿，像是刚被人掀开过不久。他没急着动作，而是把铜钱剑横在身前，剑尖朝下，轻轻碰了碰地面。声音很闷，不像空心的回响，但也不像实心石板。
小雨站在他身后半步，火把举得不高，光晕只照到他的背影。她没说话，可呼吸比刚才稳了些。
“这块砖不对。”林青低声道，“主墓区的地砖都是整石打磨，不会留缝。”
他用剑刃沿着边缘划了一圈，灰尘簌簌落下，露出底下一道细线。不是裂痕，是人为切割的痕迹。
小雨往后退了半步，把火把往旁边移了点。光线扫过墙角，那边有一道几乎看不清的刻痕，三寸长，斜向下。
林青盯着那道痕，脑子里突然闪过《茅山禁术录》里的一句话：“阴角三尺，地脉隐道，非亲族血不得启。”
他没再想下去，伸手抓住地砖一角，慢慢往上抬。
砖被掀开的瞬间，一股冷风从下面冲上来，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像是铁器放久了生出的潮气，又混着点陈年木头腐烂的气息。
小雨下意识捂住口鼻。
“没事。”林青压低声音，“不是毒气。”
他把火把递过去，“你拿着，站我后面。”
小雨摇头，“我走前面。火把我熟。”
林青看了她一眼。她脸色还是白的，可眼神没躲。他迟疑两秒，点头。
小雨接过火把，蹲下身，先往洞口吹了口气。火焰晃了晃，没灭。她这才伸手撑住两边，一条腿先探进去。
石阶是往下走的，不宽，刚好够一个人踩稳。台阶表面有些滑，像是常年渗水留下的痕迹。
林青跟在她后面，左手扶着墙，右手握紧铜钱剑。肩上的伤还在渗血，布条已经湿透，他没管。
两人一步步往下走。
火光照不到太远，前方黑得像墨汁。每走一步，脚步声都会在通道里来回撞，听着像是不止两个人在走。
走到第七级台阶时，林青忽然停下。
小雨回头，“怎么了？”
“别碰墙。”他说，“我的血滴到台阶上了。”
小雨低头看，果然，在第三级台阶上有一小片暗红。她刚要说话，却发现墙面上似乎有东西在动。
不是真的动，是光线下浮现出一些纹路。那些纹路从血迹开始，一点点往墙上爬，像是干枯的树根，又像是血管。
“这……”小雨屏住呼吸。
林青迅速撕下一块衣角，把伤口重新包紧，“别让火把靠墙太近。这些纹路可能是用血激活的机关。”
小雨把火把拿远了些，贴着身体一侧举着。
“你还记得棺底那张残页吗？”她边走边问。
“记得。”
“你说‘血脉通阴’。”
林青没应声。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也想过。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台阶越来越陡，空气也越来越冷。走到第二十级时，小雨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扑。
林青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回来。
“小心。”
小雨喘了口气，“这台阶有问题，越往下越滑。”
林青蹲下身，用手摸了摸台阶表面。指尖传来一阵细微的颗粒感。
“不是水。”他说，“是盐。”
“盐？”
“老墓里常用盐防潮，铺在地底。时间久了，遇湿就返潮，踩上去容易打滑。”
他站起身，“你走慢点，我跟着你。”
小雨点头，继续往下。
两人又走了十几级，终于到底。
前方是一条平直的通道，不长，大概十步左右，尽头立着一扇门。
门是青铜的，高过人头，上面刻着四个字：生人勿进。
字体歪斜，像是用利器硬生生凿出来的。
小雨举起火把，照了照门缝。里面没有光，也没有声音。
“要开吗？”她问。
林青没动。他先用剑尖碰了碰门环，轻轻敲了三下。
咚、咚、咚。
声音不大，但回音很短，说明里面空间不大，最多十步见方。
“里面有东西挂着。”他说，“听声音，像是铁链。”
小雨皱眉，“活人？”
“不知道。”
林青深吸一口气，把手放在门上。青铜冰凉，表面有些凹凸，应该是刻了符文，但已经被磨得看不清了。
他用力往前推。
门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像是锈死了很久。推到一半时，里面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像是铁链被拖动。
小雨猛地把火把举高，另一只手直接抓住了林青的手腕。
她的手有点抖，可抓得很紧。
林青没甩开。
他继续推门，直到开出一人宽的缝隙。
冷风从门缝里涌出来，比外面更寒，还带着一丝极淡的腥味。
不是血腥，更像是动物尸体放久了的那种味道。
小雨往前迈了一步，火把伸进门内。
里面是个小室，四壁空荡，只有正中央吊着一根铁链，链子垂下来，末端连着一个铁钩，钩子上挂着半截破布。
地上有水渍，一圈一圈的，像是有人在这里反复走过。
林青跨过门槛，先进去查探四周。
墙角有个凹槽，里面放着一块石头，形状不规则，表面发黑。
他用剑尖碰了碰，石头没动。
“不是机关触发点。”他说，“更像是……镇物。”
小雨走进来，火把照向天花板。那里也有刻痕，密密麻麻的，像是某种文字，又像是胡乱划的。
“你看这个。”她指着其中一处。
那是一个符号，像“井”字加了个圆圈，中间一点。
林青瞳孔微缩。
他在《茅山禁术录》里见过这个标记。不是符咒，是标记。意思是“封印失败处”。
他还没开口，小雨忽然“哎”了一声。
“那边！”
她指向对面墙根。
那里有一道矮门，几乎和墙面融为一体，要不是火把角度刚好扫过去，根本发现不了。
林青走过去，用手摸了摸门框。木头的，但保存得很好，没腐烂。
他试着推了一下。
门没动。
“卡住了。”他说。
小雨把火把交给他，自己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小刀，插进缝隙里撬。
林青看着她动作，忽然想起什么。
“你什么时候带的刀？”
“进墓前塞的。”她头也不抬，“赵刚教的，说万一走散了能防身。”
林青没再问。
咔的一声，门缝松了。
小雨用力一推，门开了。
里面是一条更窄的通道，往下倾斜，两侧石壁上有凹槽，原本应该插着火把，但现在只剩灰烬。
空气流动起来了，说明这条道通向某个更大的空间。
林青把火把递回去，“你别冲太前。”
小雨点头，“我知道。”
两人顺着新通道往下走。
走了大概二十多步，地面开始变湿，脚踩上去有轻微的水声。
又走几步，眼前豁然开阔。
是个地下水潭，不大，水面平静，黑得看不见底。潭边堆着几块石头，像是有人经常坐在这里。
火把照过去，水面微微晃动，映出两人的影子。
林青停下脚步。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小雨也察觉到了，把火把压低了些。
就在这时，水面上泛起一圈涟漪。
不是风吹的。
他们都没动。
涟漪从潭中心扩散开来，一圈，又一圈。
紧接着，水下传来一声轻响。
像是指甲刮过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