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的一声，铁门开了。
冷风从缝隙里钻出来，带着一股陈年的木头味和烧纸的焦气。林青没动，剑尖还抵在符纸上，火光映在他脸上，一闪一暗。
他回头看了一眼。
后台靠墙坐着，胸口塌了一块，呼吸断断续续。那只握过骨杖的手腕歪在一边，骨头早就碎了。老狐狸躺在角落，腿被打断，嘴里哼都不哼一声。
林青走过去，先把老狐狸拎起来，甩到铁门前的空地上。那人疼得睁了眼，想骂人，张嘴只吐出一口血沫。
“你先睡会。”林青说。
他抽出腰间的缚灵索，在老狐狸身上绕了三圈，打了个死结。这种绳子沾过朱砂，专克邪术，绑上就别想挣开。
然后他转身走向后台。
那人正试图抬手，指尖刚碰到断裂的骨杖，就被林青一脚踩住肩膀，整个人又被按回墙上。
“别碰它。”林青说，“那玩意儿已经废了。”
后台喘着气笑了：“你也废不了我。”
林青蹲下来，把剑横在膝盖上：“刚才你说我们走的是同一条路。”
“是啊。”后台咳了一声，“练功、重复、受伤也不停。你不也是这么过来的？你以为你是正义，其实你跟我一样——都是疯子。”
林青摇头：“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练功是为了救人。”林青盯着他，“你呢？为了杀多少人？”
后台不答，只是笑。
林青伸手，一把扯开他的衣领。黑袍下面是一层贴身的符布，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有些已经发黑，像是被血浸过。
他认出来了，这是禁魂咒，能把活人的魂魄一点点抽出来炼成阴兵。
“小雨是不是也这样？”林青声音低了，“你让人把她拖进祭坛，一点一点割开喉咙，就为了看她能不能破你的阵？”
后台的笑容僵了一下。
林青知道他听懂了。
“老狐狸动手，你下令。”他说，“因为她看到了你们的密文，对不对？她要是活着回去，就会告诉我真相。”
后台终于开口：“她不该多管闲事。”
“所以你就杀了她？”
“不是我亲自动手。”后台喘着气，“但我点头了。怎么，你要为一个丫头拼命？她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林青猛地揪住他的 collar，把他往前拽了一下。后台闷哼一声，嘴角又溢出血来。
“她叫小雨。”林青说，“不是丫头。”
后台咧嘴，满口是血：“你还记得她的名字，说明你还没彻底麻木。可你救不了她，就像你救不了那些被我炼走的魂。”
林青松开手，慢慢站起来。
他知道这人不会真心悔过，也不会怕死。这种人活到最后，只信自己的道。
但他必须问清楚。
“除了小雨，还有多少人死在你手里？”林青问。
后台冷笑：“数不清了。有的是自愿投靠，有的是抓来的流民，还有的……是你认识的人。”
林青眼神一紧：“谁？”
“你猜。”后台舔了舔嘴唇，“有个穿灰褂子的老头，临死前喊你名字。还有个女人，扎着红头绳，说是你师妹？她挺硬气，熬了七天都没招。”
林青拳头攥紧，指节发出响声。
他知道这几个人是谁。
一个月前失踪的陈大夫，镇东头卖糖糕的李婶，还有三年前失联的师妹柳莺。
原来都是他干的。
“你就是为了建这个阴兵营？”林青指着四周的石墙，“用活人炼尸，控制江湖？”
“控制？”后台嗤笑，“我要的是重来。现在的规矩太旧了，门派、帮会、官府，全是废物。我要让天下重新洗牌，谁强谁说话。”
“所以你就躲在地下，杀人放火？”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后台盯着他，“你敢说你手上没沾过血？你杀的人少吗？”
林青沉默了几秒。
他说得没错，他确实杀过人。为了自保，为了救人，有时候不得不下狠手。
但有一点不一样。
“我杀人，是因为别无选择。”林青说，“你杀人，是因为你喜欢。”
后台怔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笑声撕心裂肺，像是喉咙被刀割过。
“随你怎么说。”他喘着气，“反正我现在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随你便。”
林青没动。
他知道不能杀他。
这种人如果死了，背后的邪教只会换一个头目继续作乱。而且他做的事，牵扯太多，必须有人审，有案可查。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新的符纸，贴在密室四角。这是镇魂符，能压住残留的阴气，防止有人借术脱身。
做完这些，他走到铁门前，用力推开。
门后是一条向下的阶梯，漆黑一片，不知道通到哪儿。
但现在不是探路的时候。
他回来，把后台拖到铁门前，靠着石壁坐好。然后用缚灵索把他双手反绑，脚踝也捆住，最后打了三个死结。
“你想跑？”林青看着他，“刚才不是很能撑吗？”
后台闭着眼，不理他。
林青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肩上的伤口还在渗血，但他没管。他把剑插回鞘里，站在两人面前。
“我已经通知异会了。”他说，“他们很快就会来接手。”
后台猛地睁开眼：“你把事情交给官面？你疯了？他们懂什么？”
“他们懂律法。”林青说，“你犯的每一条罪，都会记下来，一条一条审。”
“哈哈哈！”后台又笑起来，“你以为他们会认真审？到时候随便给你个说法，把你当功臣打发走，我就关几天，再换个身份出来——这种事见得多了。”
林青低头看他：“这次不一样。”
“为什么？”
“因为我会盯着。”林青说，“从你被抓开始，到判刑为止，我会一直在场。你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我都记着。”
后台冷笑：“那你准备盯多久？十年？二十年？等你老了，我还活着呢。”
“那就盯到死。”林青说，“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你再害一个人。”
后台不笑了。
他盯着林青，眼神第一次有了点别的东西——不是怕，也不是恨，而是一种奇怪的认同。
“你真是个傻子。”他说，“明明可以一刀杀了我，立功走人。非要搞这套规矩，累不累？”
“累。”林青说，“但我得这么做。”
他走回墙边，捡起那半截断掉的骨杖。杖身刻着密文，中间裂开一道缝，里面隐约有黑烟在动。
他掏出一只铁盒，把骨杖放进去，盖上盖子。盒子上有锁，是他特制的封印匣。
然后他翻开《玄枢引气诀》，找到空白页，拿出炭笔开始写。
一条一条列下去：
“一，指使老狐狸杀害小雨，动机为灭口；
二，私设祭坛，炼化无辜者魂魄，组建阴兵；
三，勾结邪教，图谋颠覆江湖秩序；
四，杀害陈大夫、李婶、柳莺等十余人，手段残忍；
五，策划多起暗杀事件，扰乱地方安宁。”
写完，他在末尾签下名字，日期，按了拇指印。
这本书他会交给异会，作为证据。
后台看着他写字，忽然说：“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有一天，你也变成我这样？”
林青停下笔。
“没有。”他说，“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清楚——我想护的是什么人。”
后台还想说什么，林青已经收起书，走到门口。
他站在阶梯前，回头看了眼这间密室。
油灯还在烧，照着地上的血迹和断裂的符线。老狐狸昏过去了，后台仰着头，绿眸在黑暗中闪着光。
林青握紧剑柄。
他知道接下来的事不会轻松。异会来了之后会有盘问，有流程，有各种推诿和拖延。但他不在乎。
他只要结果。
他靠墙站着，目光一直盯着后台。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外面传来远处的狗叫，还有风吹过废墟的声音。
突然，后台又开口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选在这儿建据点吗？”
林青没理他。
“因为这儿——”后台笑了，“本来就是你们师门的地。”
林青猛地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