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盯着树林边缘那道人影，手里的祖师令牌还在发烫。
威廉站在那里，骨册合上，嘴角有血迹。他的眼神不对，像是两口枯井，没有光，也没有情绪。刚才那一波妖术被钟声打断，可林青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开始。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指，指尖的血已经干了，但令牌上的符纹还在微微颤动。这说明对方的术法还没彻底断根，只要还连着一丝气机，就能再起祸端。
林青没再犹豫。
他咬破另一根手指，在令牌背面画下一道“斩邪印”。这是茅山术里最狠的一招，以自身精血为引，强行切断敌我之间的灵脉连接。代价是伤元气，搞不好会咳血三个月。但现在顾不上这些。
他跃上钟楼高台，双脚分开站定，双手托牌举过头顶。
嘴里开始念《破邪真言》。
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一股冲劲。随着咒语推进，令牌上的金光越来越亮，不再是细丝状，而是变成一道光柱，直直刺向威廉所在的位置。
那边的人影猛地一晃。
威廉低头看了眼怀中的骨册，突然抬手撕下一页纸，用指甲划破手掌，把血抹在纸上。接着他将纸贴在胸口，整个人往后仰了一瞬，像是在承受某种反噬。
林青感觉到一股阻力。
对方在反攻。
不是用铃，也不是靠符，而是直接用神识撞过来。这种打法极其危险，等于两个人在看不见的地方拼内力，谁先撑不住，谁就当场昏死甚至走火入魔。
但他不能退。
身后还有几十个弟子瘫在地上，有的还在抽搐，眼神涣散。他们刚才被操控去打自己人，现在清醒了，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如果这时候林青倒下，整个异会就会乱成一锅粥。
他咬紧牙关，把全身力气灌进双臂。
令牌的光芒暴涨，一声尖锐的嗡鸣划破夜空。
远处，威廉的身体剧烈一震。
他张嘴喷出一口黑血，脚下一滑，差点跪倒。骨册脱手飞出，在空中翻了几页才落地。
几乎在同一时间，所有原本昏迷或恍惚的弟子猛地睁开了眼。
一个年轻执事趴在地上，突然坐起来，大口喘气。他看着自己的手，声音发抖：“我……我刚才做了什么？”
旁边另一个弟子抱着头，脸色惨白：“有人在我脑子里说话……让我去杀陈师兄……”
人群开始骚动。有人惊恐，有人自责，有人直接哭了出来。
林青缓缓放下令牌，胸口起伏。他知道，这一轮斗法，他赢了。
可没人欢呼。
因为所有人都看见了树林里的威廉。
那人擦掉嘴角的血，慢慢捡起骨册，眼神阴冷地望过来。
林青跳下钟楼，几步走到众人面前，声音很稳：“你们刚才做的事，都不是你们自己做的。”
全场安静。
“是这个人，”他抬手指向威廉，“用邪铃做媒介，借声音控制人心。你们只是被利用了工具，错不在你们。”
有人抬头看他，眼里还有怀疑。
“我不信。”一个弟子站起来，声音发抖，“我明明看见陈玄往墙外扔东西，我以为他是奸细……”
“那是幻觉。”林青说，“他根本没动。你看到的，是他让你看到的。”
那人愣住。
林青转头看向威廉：“现在，幕后之人就在那儿。大家看清楚，他不是什么探险家，他是来偷我们东西的贼，还想让我们自相残杀。”
话音刚落，威廉冷笑一声，抬起右手，又要翻开骨册。
林青立刻冲上前一步，准备再次结印。
可就在这时，一张折叠的纸片从威廉怀里掉了出来。
风一吹，纸角掀开，露出一角图案——像是某种古老图腾，线条扭曲，中间有个眼睛形状的标记。
林青眼神一凝。
他认得这个符号。
半年前湘西那边送来的拓片上就有类似的纹路，据说出自一座元代将军墓，和赶尸术有关。当时异会研究了好几天都没弄明白意思。
现在这张纸上不仅有图腾，边上还写着几行小字，看不懂是什么文字，但排列方式很像符咒结构。
威廉似乎察觉到了，伸手去抓那张纸。
但林青更快。
他纵身一跃，跨出三丈远，落地时正好踩住那张纸的边缘。弯腰捡起，迅速塞进怀里。
威廉的脸色变了。
他盯着林青，眼神第一次有了波动，不再是那种居高临下的冷漠，而是透出一丝急躁。
“你还想藏？”林青站在原地，没再靠近，也没后退，“你带来的铃、你的骨册、你现在用的术，都不是你们那边的东西。你在抄我们的法子，改成了邪门歪道。”
威廉没说话。
但他抬起手，掌心朝上，开始低声念诵。
林青立刻警觉。
这不是刚才那种精神操控，节奏不一样，更慢，也更沉。空气里有种压迫感在积聚。
他回头看了一眼演武场。
陈玄已经站起来，正扶着受伤的弟子往安全处撤。其他人也开始集结，有人拿起了武器。
林青深吸一口气，把手按在短刀刀柄上。
他知道，对方不会就这么认输。
果然，威廉念完最后一句，猛地将手掌拍在地上。
一圈灰白色的波纹从他掌心扩散开来，地面像水面一样轻轻晃动。
林青感觉脚底传来一阵麻意，像是有什么东西顺着鞋底往上爬。
他立刻跳开两步，同时抽出短刀，在地上划了一道朱砂线。
线刚成形，就被那股灰气碰上，发出“嗤”的一声，冒起白烟。
“这是什么玩意儿？”陈玄在后面喊。
林青盯着威廉的动作，声音低下来：“忍术。他背后还有别人教他。”
威廉站起身，拍了拍衣服。
他终于开口了，中文说得比之前流利多了，语气却冰冷：“你以为破了个小把戏就赢了？你们的术，早就该被淘汰了。”
林青握紧刀柄：“那你来这儿干嘛？偷？抢？还是跪着求别人传你？”
威廉没回答。
他只是缓缓举起骨册，十指交叉，做出一个古怪的手势。
林青立刻察觉到不对。
空气变得更重了，呼吸有点困难。
他低头看地面，发现刚才那道朱砂线正在一点点褪色，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颜色。
“他在抽取这里的阳气。”林青心头一沉。
如果让这家伙继续下去，这片地会变成死地，以后谁都不能在这练功、布阵。
他不能再等。
正要冲上去，怀里那张纸突然变得滚烫。
林青愣了一下。
纸在发烫，而且是从里面开始热的，像是被什么东西激活了。
他来不及多想，只能先把这事压下。
抬头再看威廉时，对方已经完成了手势。
一道黑影从他背后升起，模糊不清，但能看出是个披甲武士的轮廓。
林青瞳孔一缩。
这不是活人能弄出来的东西。
那是借魂。
用外法召唤亡者之力，属于禁术中的禁术。
他握紧短刀，站稳脚步。
“来吧。”
刀尖指向敌人。
风吹过钟楼，铜钟轻响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