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林青就醒了。他坐起身，手撑在床沿，缓了两秒才站稳。昨晚画了十三遍符，手腕到现在还有点发酸，脑子也沉，像是熬了一整夜没睡的那种累。
他没出声，先把屋里的东西收拾了一遍。散在桌上的符纸一张张叠好收进抽屉，药碗洗干净摆在柜子上，小雨留下的布包他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是空的，但还是整整齐齐折好放进最里层的格子里。
做完这些，他披上外衣出了门。
清晨的风有点凉，吹在脸上不刺骨，但能让人清醒。他沿着回廊走到井台边，看见石桌上落了层薄灰，顺手拿布擦了擦。又从厨房提来一壶热粥，摆上两碟咸菜和蒸饺——都是早上刚做的，没动过。
他记得小雨爱吃这个。
刚摆好，就听见脚步声从拐角传来。小雨穿着浅色长裙，手里拎着水桶，看到他站在井边，愣了一下。
“你怎么在这？”她问。
“起早了。”林青说，“过来吃点东西。”
小雨放下桶，走过来坐下。她看了眼粥，又抬头看他。“你昨晚……睡得好吗？”
林青点头。“还行。”
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昨夜柳芸来找他，说的话肯定传不到她耳朵里去，可那些话背后的意味，她不会不懂。他不说破，她也不提，但两人之间那种小心翼翼的气氛，谁都感觉得到。
小雨低头搅了搅粥，没动筷子。
林青忽然开口：“你说过，不想只看我的牌位说话。”
小雨手一顿，抬起头。
“所以，”他看着她，“我会回来吃饭。”
这句话说完，小雨眼眶一下子红了。她没哭，只是用力眨了两下眼睛，然后轻轻嗯了一声。
风吹过来，把桌角的纸片掀了一下。林青伸手按住，顺势从怀里掏出那块青色绣片，放在桌上。
“礼器房的人掉了东西。”他说，“回头得还。”
小雨看了一眼，没问是谁，也没问怎么来的。她只是低声说：“你总是把事扛下来。”
“但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林青看着她，“你在，我就得好好活着。”
小雨没再说话，低头喝了一口粥。热气升起来，遮住了她脸上的表情。
吃完饭，林青送她回房。路上谁都没多说话，但气氛比早上轻松了些。到了门口，小雨停下来说：“你回去也歇会吧，别一直撑着。”
“我知道。”他说，“你进去吧。”
小雨点点头，推门进屋。林青站在外面等了几秒，确认门关上了，才转身离开。
他没直接回自己屋子，而是绕了条路，往偏殿后墙走。
昨晚他设的感应符还在墙上贴着，纸面朝外，颜色没变。他蹲下来仔细看墙角，发现有一道极细的划痕，像是用指甲或者刀尖刻上去的，位置很低，藏在杂草后面，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他伸手摸了摸那道痕，指尖传来一丝粗糙感。痕迹很新，边缘没有风化，应该是最近留下的。
他站起身，不动声色地走回屋里，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空白符纸，回到墙根处，默念几句口诀，把符纸贴在划痕旁边。这张符不会伤人，也不会报警，但它能感觉到有人靠近时的气息波动。
做完这些，他回屋把佩刀放在床边，符匣检查了一遍，封印完好。然后坐在桌前，盯着窗外慢慢暗下来的天色。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什么都不顾。现在有人盯他，也盯小雨。他们想让他乱，想让他分心。
但他不能乱。
因为小雨在。
他想起早上她说“你回去也歇会吧”的样子，语气轻，眼神却认真。那种关心不是装的，也不是多余的负担，而是让他更清楚自己为什么必须活着。
夜深了，院子里安静下来。
林青没点灯，坐在桌前闭目养神。屋外风吹树叶的声音一阵阵传来，偶尔有鸟扑棱翅膀飞过屋顶。
突然，他睁开眼。
贴在墙根的那张感应符，刚才震动了一下。
很轻微，像是风吹动纸片的那种颤，但他知道不是风。那是一种特定的波动，只有活人靠近时才会触发。
他没动，也没起身查看。
只是把手搭在了刀柄上。
时间一点点过去，外面再没动静。他保持原姿势坐着，呼吸平稳，像睡着了一样。
但他的耳朵一直在听。
半个时辰后，他又感觉到一次震动。
这次比上次明显，持续时间也长了一些。
有人在试探。
林青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外面月光不亮，树影模糊，墙角那片区域完全被阴影盖住。
他看了一会儿，退回桌前，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个“守”字。
然后把纸压在符匣下面。
这是提醒自己，也是提醒那个躲在暗处的人——你想动我，先看看我身边的人答不答应。
他重新坐下，手依然放在刀上。
屋外风停了，树叶也不响了。
整个院子陷入一种奇怪的静。
就在这时候，院门那边传来一声轻响。
不是敲门，也不是脚步，而像是什么东西被碰了一下，很轻，但刚好能让人听见。
林青站起身，走到门边，拉开一条缝。
门外没人。
地上也没有脚印。
但在门槛内侧，放着一片叶子。
叶子是干的，边缘卷曲，上面用墨点了个小圆点。
他弯腰捡起来，翻过来看背面。
那里写着一个字：
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