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炸开的瞬间，林青跃起。
他整个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腰腹猛地一拧，身体强行扭转方向。指间的镇魂符紧贴掌心，被汗水浸湿了一角。骨针已经升到三分之二，底部缝隙正在闭合。不能再慢半步。
他咬牙，手臂前伸，将符纸狠狠按进那道窄缝。
“封！”
一口血喷在符面上，红痕迅速蔓延开来。阵心剧烈震颤，倒三角图案从中心裂开细纹，九条环绕的刻线同时变灰。雾气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哗地退向四周林子。
地面停止发烫，血纹彻底熄灭。
林青落地时膝盖一软，单膝跪地撑住石台边缘。胸口起伏，呼吸有些乱。刚才那一跳耗尽了力气，体内气息翻腾不止。但他没时间调息。
“阵破了！”陈玄大喊，“快撤！”
异会众人立刻动了起来。受伤的弟子互相搀扶，还能走的抄起武器护住两翼。林青站起身，回头看了一眼那根插在阵心的黑骨针——现在它不动了，像一根普通的枯枝。
“别停。”他声音沙哑，“他们不会只靠一个阵。”
队伍刚离开石台，脚下碎石还在滚动，前方树林里忽然传来一阵金属碰撞声。几片树叶打着旋儿飘下来，落在空地上。
林青抬手示意全队止步。
他盯着林子边缘，那里站着三个人影，穿着深色短打，手里端着枪。枪口对准他们，没有开火，但也没放下。
“是埋伏。”陈玄低声道，“他们早知道我们会破阵。”
林青冷笑一声：“那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破完阵再破人。”
他往前走了两步，把刀从鞘里抽出一半，刀刃反光扫过对面三人的眼睛。其中一人下意识眨了下眼。
“你们主子呢？”林青问，“藏后面不敢出来？”
没人回答。
但树林深处传来脚步声，比刚才整齐得多。七个人走出来，每人肩上都扛着步枪。领头的是个瘦高男人，脸上有一道斜疤，从左眉一直划到右嘴角。
他抬起手，身后八支枪同时上膛。
“林师傅。”那人开口，声音干涩，“你挺能耐啊，连‘血引阵’都能破。”
林青没理他，转头对陈玄说：“盾符准备好了吗？”
“三张在手。”
“等我动手，你就扔。”
话音刚落，林青突然冲了出去。
他不是直线突进，而是踩着碎石左右闪动。对方第一轮枪响时，他已经窜到一块岩壁侧面。子弹打在石头上溅出火星，崩下来的石屑擦过他的肩膀。
第二轮射击还没来得及压下去，林青猛地蹬地跃起，借力跳上旁边一棵歪脖子树的枝干。树枝晃了一下，他翻身而下，刀光一闪，砍断了挂在树杈上的红色布条。
那是控尸门的标记。
布条落地的瞬间，林青甩手掷出两张阳气符，直奔左侧两个持枪者。符纸贴脸燃烧，两人惨叫后退，枪掉了。
“就是现在！”林青大吼。
陈玄立刻甩出金光符，在队伍前方形成一道半圆屏障。第三波子弹打在上面，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像雨点砸铁皮。
异会众人趁机推进，几个年轻弟子抄近路绕到侧坡，举刀扑向敌方 flank。
林青落地后没停，直接冲向中间那个带疤的男人。对方反应不慢，抬枪就要扣扳机。可林青早算准了节奏，左手一扬，一把铁砂撒过去。
那人眯眼躲闪，动作迟了半拍。
林青欺身而上，刀背狠狠磕在他手腕上。骨头发出咔的一声，枪脱手飞出。紧接着他右肘撞向对方胸口，那人闷哼一声往后退。
“你们不是控尸门正统。”林青盯着他，“手法太糙，胆子也小。”
那人捂着手腕，嘴角抽了抽：“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们借洋人的枪，穿盗墓贼的衣服，装神弄鬼骗老百姓。”林青一步步逼近，“但你们没资格提‘控尸’两个字。”
他抬脚踹过去，正中那人腹部。对方仰面摔倒，撞翻身后两个同伙。
枪声乱了起来。
有的打偏，有的打空。异会这边也有两人中弹，倒在掩体后捂着腿。陈玄带着三个弟子顶上去，用符火逼退一波围攻。
林青不再恋战，转身回到队伍前方：“别管他们了，往前压！”
众人齐声应诺，举刀推进。那些埋伏的人见势不对，开始往后撤。有人想捡枪，被符火烧了手；有人想放烟雾弹，结果被林青一眼认出，飞刀钉住手腕。
短短两分钟，局势逆转。
林青站在山道中央，看着敌人退入密林。地上留下三把枪、两具尸体，还有半截烧焦的符纸——上面画的是歪扭的驱魂咒，根本不成体系。
“这些人……”陈玄走过来，“不像有真本事的。”
“就是杂牌军。”林青捡起那张残符，“有人在背后指挥，但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抬头看向林子深处。风穿过树梢，吹动一片枯叶。叶脉上沾着一点暗红，像是干掉的血迹。
但这血不是新鲜的。
林青蹲下身，用手指蹭了下那片叶子。指尖传来一丝凉意，不是温度的问题，是那种东西残留的气息——和威廉用过的妖术很像，但更老，更沉。
“不对。”他低声说，“这不是威廉的手法。”
“什么意思？”陈玄皱眉。
“威廉用的是西洋邪术，掺着化学药水的味道。”林青站起身，“这个不一样。它是从土里长出来的，像坟里的东西被人挖出来重新点燃。”
陈玄脸色变了：“你是说……真正的控尸门传人出现了？”
林青没回答。他把那片叶子收进怀里，转身面向队伍：“清点伤亡，检查装备。我们还得进林子。”
“你还打算追？”
“他们设了阵，又布了枪阵，说明目标明确。”林青握紧刀柄，“他们要的东西，就在前面。”
异会众人迅速整队。伤员由专人护送回镇，主力留下继续前进。林青走在最前，每一步都踩得稳。
林子越来越密。
树干之间的距离变窄，藤蔓垂下来挡路。林青用手拨开一根粗藤，忽然停住。
藤蔓背面刻着一道符号——倒三角，里面加一横。
和之前铜钉上的图腾一模一样。
但他记得，这个标记原本是在猎户小屋外发现的，属于第一批探路的傀儡师。而现在，它出现在敌方撤退的路上。
这意味着什么？
林青正要说话，耳边传来一声轻响。
像是有人踩断了枯枝。
他猛地回头，看向右侧密林。
树影间站着一个人，穿灰色长袍，双手垂在身侧。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不动，也不闪。
林青握刀的手收紧。
那人缓缓抬起右手，指向林子更深处。
然后，他转身走进黑暗，身影很快消失。
“谁？”陈玄冲过来，“刚才那人是谁？”
林青没动。他盯着那人消失的方向，脑子里闪过很多事——昨夜的符动、荒岭的炭火、阵心的骨针、现在的标记。
一切都在指向同一个地方。
“他在引我们过去。”林青终于开口。
“那还去不去？”
林青抽出刀，刀尖朝前。
“既然敢露脸，就别怪我不客气。”
他迈步向前，脚步比之前更快。
队伍跟上。
十步之后，地面开始出现新的痕迹——鞋印很深，间距一致，像是有人刻意踩出来的路径。两边的草叶被整齐割开，形成一条通路。
这不像逃兵留下的。
更像是邀请。
林青走得更急。他知道危险，但他不能退。他练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应对这种时候。
穿过一片矮灌木，眼前豁然开朗。
一块空地中央立着一座石龛，不高，像个小型祠堂。门开着，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有没有东西。
石龛前摆着一只陶碗，碗底残留黑色粉末。
林青走近几步，闻到了一股味——不是香火，也不是腐烂，是一种烧焦的草药混合泥土的气息。
他蹲下查看陶碗。
碗底刻着四个小字：**开门见山**。
林青盯着那四个字看了两秒，忽然站起身，一把推开身边的陈玄。
“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