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的脚踩在碎石上，发出轻微的响声。他往前走了一步，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陈玄赶紧扶住他，手心全是汗。
前面那道红线还在空中飘着，像一根烧红的线，连在那个逃跑的人背上。那人已经倒了，趴在地上，肩膀抽动，嘴里发出低低的呻吟。
“追魂引路术”没失效。那火不是真火，是烧魂的气。人扛不住多久。
林青喘了口气，慢慢往前挪。每走一步，肋骨就像被什么东西撕开一次。他没停，也没说话。
陈玄跟着他，一只手捏着最后一张符，指节发白。他知道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再出一点差错，什么都拦不住了。
他们走到那人身边。林青低头看去，是个中年男人，黑袍破了大半，脸上有灰，左耳缺了一角。脖子上挂着个铜铃，歪歪扭扭地晃着。
不是普通打手。
林青认得那种铃。茅山典籍里提过，叫“摄魂铃”，能控人心神。用这种东西的人，至少是主祭级别。
“你跑不动了。”林青说，声音很轻，但字字清楚。
地上的人没动，喉咙里滚出一声冷笑。
林青抬起断剑，用剑鞘猛地敲在他手腕上。咔的一声，一块黑色的小丸子飞出去，摔在地上裂开，冒出一股黑烟。
陈玄立刻后退半步：“这是灭口用的‘蚀心丹’，沾土就炸。”
林青没看他，盯着那人的眼睛：“你还想死？”
那人终于抬头，眼神阴沉，“你们……拦不住。”
话音未落，林青抬手拍在他胸口，一道阳气打入经脉。那人身体一僵，脸色瞬间发青。
“我已经封了你的运功路线。”林青说，“你现在连自爆都做不到。”
陈玄从怀里掏出符绳，三下两下把那人双手反绑起来。又塞了块净口木进他嘴里。
“省点力气。”陈玄说，“等我们把你押回去，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那人瞪着他，眼里全是恨意。
林青盘腿坐下，背靠着一块石头。他扯下衣襟，浸了点河床里的水，敷在额头上。凉了一下，脑子才清醒些。
他看着眼前这个头目，问：“你们要的不是地盘，也不是钱。”
那人闭上眼。
“是术法。”林青继续说，“你们想拿走我们的东西，改头换面变成你们的。我说得对不对？”
那人没反应。
林青伸手，摘下他脖子上的铜铃。铃身冰冷，表面刻着扭曲的纹路，像是人脸又不像人脸。
他轻轻摩挲了一下，突然用力一掰。
铃铛裂开一道缝，里面掉出一小撮灰。灰落在地上，居然自己动了一下，像虫子似的往石头缝里钻。
陈玄皱眉：“这玩意儿还活着？”
“不是活。”林青说，“是被人喂过邪气，成了种。只要不灭根，还能长出来。”
他抬头看向头目：“谁教你们用这个的？外面来的？还是早就藏在咱们中间？”
那人依旧闭眼。
林青没急。他从怀里摸出一张朱砂符，指尖划过符面，低声念了一句口诀。符纸燃起一道蓝火，不算亮，但照得人脸发青。
他把燃烧的符纸凑近那人眼睛。
“我能让你三天睡不着觉。”林青说，“魂气被烧，梦里全是冤死的人。你想试试吗？”
那人眼皮跳了一下。
林青收回符火，静静地看着他。
风从山口吹进来，卷起几片枯叶。远处传来乌鸦叫，一声，然后没了。
过了很久，林青才又开口：“你们这次来，不止是为了练手。”
“你们在找一个入口。”
“一个能让你们把邪术种进华夏地脉的口子。”
“我说错了没有？”
那人喉头滚动了一下。
林青慢慢靠近，声音压低：“你说，我让你少受三日魂焚之苦。不说，我就让你尝一遍所有手段。”
那人终于睁眼，目光直勾勾盯着林青。
林青没躲。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
陈玄站在旁边，手一直没松开那张震雷符。他知道这时候不能出声，也不能动。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头目的嘴唇微微张开，像是要说话。
林青抬起手，示意陈玄把净口木取下来。
木块刚拿走，那人咳了一声，吐出一口黑血。
然后他说了一个字：“你……”
林青等着。
“你以为……你是第一个抓到我的人？”
林青眉头一皱。
“十年前，在湘西。”那人嘴角扯出笑，“有个道士也这么问我。”
林青心跳快了一拍。
“他也坐在这位置，跟我说要让我开口。”
“结果呢？”
“他的舌头，现在还挂在南洋一座庙的梁上。”
陈玄脸色变了。
林青没动。
“你吓不到我。”他说，“十年前的事我不清楚。但我清楚现在。”
他把断剑放在那人膝盖上，轻轻压了一下。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一个是痛快说，我能保你魂不散。”
“另一个是硬扛，等我把所有法子都试一遍。”
那人冷笑：“你们这些正道……总觉得自己干净。可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敢来？”
林青盯着他。
“因为你们内部早就烂了。”
“有人给我们开门。”
“有人替我们铺路。”
“你们查十年，也查不到根上。”
林青的手慢慢收紧。
“谁？”
那人咧嘴，露出一口发黑的牙：“你猜啊。”
林青抬手，一掌拍在他肩井穴上。阳气冲入，那人浑身一抖，冷汗直冒。
“别玩花样。”林青说，“我知道你们背后有组织。跨国的，老底不在国内。你们专门挑乱的时候下手，趁着没人管，把邪术混进民俗里。”
那人喘着气：“那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选这个时候吗？”
林青没答。
“因为大劫将至。”那人声音低下去，“天地气机要变。谁能抢先种下术根，谁就能掌控下一波术法潮。”
林青眼神一凝。
“你们不是来抢地盘。”
“你们是来播种的。”
那人笑了：“聪明。可惜太晚了。”
林青猛地揪住他衣领：“谁是内应？名单在哪？”
那人嘴角抽动：“你觉得……我会写名单吗？”
林青盯着他，忽然松手。
他转头对陈玄说：“把他拖到河边，泡半个时辰。”
陈玄一愣：“冷水泡魂术？这会伤根本。”
“我知道。”林青说，“但他撑得住。这种人，越怕什么，越藏着什么。”
他站起身，走到河床边，捡起一块扁平的石头，在手里掂了掂。
回头看了那人一眼：“你说不说都行。但我一定会挖出来。”
那人眼神闪了一下。
林青走回来，蹲下，把石头放在他眼前。
“这是镇魂石。”
“待会你要么开口，要么我就把它塞进你喉咙。让它一点一点磨你的魂。”
那人呼吸变重。
林青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夜色渐渐压下来，山风更冷了。
陈玄低声问：“真要泡水？”
林青点头：“先让他知道，逃不是出路。”
他伸手，抓住那人的 collar，往河边拖。动作不快，但很稳。
那人开始挣扎，但被符绳锁着，动不了。
到了水边，林青一脚踩住他肩膀，把他按进浅水里。
水只到胸口，但寒气刺骨。
那人咬牙，一声不吭。
林青蹲在旁边，手里还拿着那块镇魂石。
“我给你一炷香时间。”
“上来之前，最好想清楚。”
他站起身，退回原地，靠着石头坐下。
陈玄递来半壶水。林青喝了一口，呛了一下，咳嗽起来。
他抹了把嘴，抬头看向星空。
这一战，还没完。
那人还在水里，身体微微发抖。
林青闭上眼，调整呼吸。
他知道，答案就在眼前。
只差一句话。
那人终于抬起头，湿透的头发贴在脸上，声音沙哑：
“你们……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哪……”
林青睁开眼。
“但他们已经在你们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