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林青的手还停在半空，指尖刚触到那块埋在雪下的黑石板。他没收回手，也没再往前压，只是缓缓闭了下眼。
三道隐符已经布好，就在这马厩四周的积雪底下，用朱砂混着铜粉画成，外人根本看不见。刚才那一瞬间，符阵有反应，震得他手腕发麻。
他知道，要来了。
陈玄蹲在他旁边，呼吸放得很轻。两人一句话都没说，但都明白——今晚不会太平。
果然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远处山口传来一阵闷响，像是炮弹落进了沟里，紧接着是几声零星的枪响。营地立刻乱了起来，哨兵吹起急促的号角，巡逻队开始集结。
林青站起身，拍掉膝盖上的雪。“去叫张作霖，敌军夜袭，主攻方向是西线。”
陈玄拔腿就跑。
林青没动。他站在原地，从怀里摸出【玄阳令】，令牌表面温热，像刚晒过太阳的铁片。他咬破右手食指，在令牌上快速画了个“镇”字，血迹刚落上去，就渗进了纹路里。
西边火光冲天，喊杀声越来越近。几个士兵慌慌张张往主营方向跑，其中一个撞到了林青肩膀，抬头一看是他，愣了一下，没敢说话又赶紧跑了。
林青抬脚往营门走。
等他赶到高台时，张作霖已经披着大氅站在那儿了，脸色铁青地看着战场。副官正在下令调兵，可命令还没传完，前线就传来爆炸声，一道火柱冲上夜空。
“顶不住了！”一名传令兵跌跌撞撞跑回来，“西营门被炸开，敌人冲进来了！”
张作霖猛地转身，盯着林青：“你不是说有办法？现在怎么办？”
林青没回答，直接踩上高台边缘，把【玄阳令】举到头顶。
所有人愣住。
他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左手捏诀，右手指尖蘸血，在空中划出一道符线。动作不快，但每一笔都稳。最后一笔落下，他一脚跺地。
地面震动了一下。
一圈淡金色的光从高台扩散出去，像水波一样掠过营地边界。光幕升起时没有声音，但就在它成型的刹那，冲进来的十几个敌军突然像撞上了墙，整个人翻倒在地，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后面的敌人还在往前冲，结果一个个接连倒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电到了。
全场死寂。
张作霖瞪大眼睛，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副官结结巴巴地说：“这……这是什么火器？咱们哪来的这种东西？”
没人回答他。
士兵甲原本守在电报房门口，手里端着步枪，这时候也傻了。他亲眼看着一个拿着砍刀的敌兵离营地只剩十步远，然后整个人腾空飞起，摔在地上直打滚。
“这……这不是人能办到的！”他脱口而出。
这句话在周围炸开了锅。
“你看见了吗？那层光！”
“敌人碰上去就像被雷劈了！”
“那是林先生弄的！我就说他不是普通人！”
议论声越来越大，原本慌乱的士兵慢慢安静下来，不少人开始往高台这边看。
林青收回手，把【玄阳令】塞回怀里。他脸色有点白，但站得笔直。
张作霖几步走上高台，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开口：“你拦住他们了？”
“暂时。”林青说，“屏障只能撑一个时辰，而且下次他们可能会带懂行的人来。”
“什么叫懂行的人？”张作霖皱眉。
“就是和我一样的人。”林青看着西边，“会用术法的。如果对方也有这类人，今晚这一招就未必管用了。”
张作霖沉默了几秒，转身对副官吼了一句：“传令下去，所有部队退回主营防线，伤员立刻后撤，炮兵准备覆盖西区！”
副官连滚带爬地跑了。
张作霖回头看向林青：“你说的三刻内敌军会退，是真的吗？”
“他们先锋部队已经被震散心神，短时间不敢再攻。”林青说，“只要你不让人出去追击，他们自己就会撤。”
话音刚落，远处果然响起撤退的号角声。火把移动的方向变了，敌军开始往后退。
张作霖盯着战场看了很久，忽然转过身，对着林青深深抱了一拳。
“林先生，此前是我眼拙。”他说，“我不信这些事，总觉得是骗人的把戏。但现在我看到了，你是真有本事。”
林青没还礼，也没动。
“我不是来表演的。”他说，“我是来看这个营地能不能守住的。如果你还是不信，明天可以继续试试。”
张作霖摇头：“不用试了。从现在起，营地防务你说了算。装备、人手，随便调。只要你能打赢这一仗，我张作霖绝不说二话。”
底下一群士兵听着，全都屏住了呼吸。
士兵甲站在人群里，拳头攥得紧紧的。他之前最瞧不起这些神神叨叨的道士，觉得都是装模作样。可刚才那一幕他忘不了——二十多个凶神恶煞的敌人，连营地都没进，就被一道金光掀翻在地。
他往前走了一步，大声说：“我亲眼看着敌人撞上那层光，像被雷劈了一样倒下！林先生站着没动，就挡住了他们！”
这话一出，周围嗡的一声炸了。
“我也看见了！”
“那是护营结界吧？茅山道术？”
“难怪大帅请他来！”
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眼神从怀疑变成了敬畏。
张作霖看了眼人群，又看向林青：“你现在需要什么？尽管说。”
林青扫了一圈四周，说：“我要一间安静的帐篷，不能被打扰。还要黄纸、朱砂、桃木钉、铜钱串，越多越好。”
“马上准备！”张作霖扭头就喊，“把中军副帐腾出来，派四个亲卫守着，任何人不得擅入！”
他又亲自陪着林青往副帐走，路上低声问：“你说敌人会有术士，那我们这边……是不是也有问题？”
林青脚步没停：“你营里有人动过不该动的东西。那个马厩下面，埋着引阴气的符石。改炮台方向的，也是同一个人。”
张作霖脸色变了：“你是说……内部有奸细？”
“不止是奸细。”林青说，“是懂行的人。而且他早就布置好了，就等你们打起来，借战火养邪气。”
张作霖咬牙：“查出来我活劈了他。”
林青没接话，只在帐门口停下。
“今晚只是开始。”他说，“他们试过了你的底，下次一定会更狠。我得准备更强的符。”
张作霖点头：“全都听你的。”
亲卫掀开帐帘，林青走进去。
里面灯已经点上了，桌上铺着地图，角落摆着行军床。他没坐床，也没看地图，而是直接从包袱里翻出一叠黄纸，拿起朱砂笔就开始画。
笔尖落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外面风还在刮，但营里的脚步声比刚才整齐多了。巡逻队每隔一刻钟走过一次，步伐稳定，不再慌乱。
士兵甲站在副帐外，双手抱臂，眼睛盯着帐篷门口。他身后陆续来了几个老兵，本来还想说什么，看到他这架势，也没敢开口。
帐内，林青一笔一划写着符文，手很稳。
朱砂红得刺眼。
他画完一张，轻轻吹了口气，放在旁边晾干。第二张刚起笔，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在喊：“大帅！西北方向发现异常！地上……地上冒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