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站在帐门口，灰袍贴身，胸前空荡。那枚荣耀章被他塞进内袋，压在心口的位置，凉得很。他刚换上这身旧衣，是想躲清静，可人声又来了。
守卫跑得急，喘着说：“东侧门又来了一拨人，举着木牌，说是全村人联名请愿，要给您立庙。”
林青没动。
他知道躲不掉。昨天那块“林青庙”的牌子还靠在营墙边，没人敢拆。百姓不信他是普通人，士兵把他当神将，连外面那些马车里的主儿也开始打主意。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干干净净，没沾血也没画符，可这双手做的事，已经被传成了神话。
他走出修行帐，脚步不快。巡卫见了他，立刻让开一条道。他一路走到东侧门，人群已经围上来，几个壮汉抬着新做的木匾，红漆还没干透，写着三个大字——“护国真人”。
一个老妇跪下来，捧着一碗米，“您收下吧，这是我们村最后一点存粮，求您保我们平安。”
林青弯腰扶她起来，“我不收礼，也不立庙。你们信我，不如信自己能活得好。”
旁边有人小声嘀咕：“他说话都带着仙气……”
他没反驳，只对巡卫说：“发告示的事做了没有？”
“做了，贴了六处，也都读给不识字的听了。”
“好。再加一句：凡以我名义敛财、建庙、收徒者，军法处置。”
这话一出，人群安静了几息。有人失望地退了，也有人还在观望。林青没再多留，转身离开。他知道这些话压不住人心，但至少能划条线。
回去的路上，张作霖的副官在半道等他。
“大帅请您去主帐一趟，有要事相商。”
林青点头，“现在就去？”
“越快越好。”
他跟着副官往中军帐走，路过营门时，眼角扫到一辆黑篷车停在角落。车帘低垂，看不出里面是谁。但他注意到帘子边缘绣着一圈暗纹，像是古篆，又像符文，隐隐泛着青光。他脚步顿了一下，没多问。
主帐里，张作霖坐在案后，手里捏着一张纸条，眉头皱着。
“你来了。”他抬头，“今早有人送来这个，点名要交给你。”
林青接过纸条，上面只有八个字：**天机将变，唯你能应**。
他把纸条放下，“人呢？”
“在外面候着，不肯报名字，也不肯卸兵器。”
林青看向帐外，“带进来。”
片刻后，一个穿深蓝长衫的男人走了进来。他走路很轻，像是踩在棉花上，袖口垂着一枚铜铃，却一声不响。他的脸藏在帽檐阴影下，看不清五官，只露出一截苍白的下巴。
张作霖起身，“这位是……”
“不必介绍我。”那人声音平缓，“我只为一事而来。”
林青盯着他，“什么事？”
“合作。”
帐内一时安静。张作霖看了两人一眼，主动起身，“你们谈，我回避。”
等他离开，林青才开口：“你知道我是谁？”
“林青，茅山旁支，师承不明，但手段真实。破邪阵、镇尸祸、救兵将，三战无败。民间称你为真人，军中叫你神将，而我知道——”他顿了顿，“你是那个能触碰‘守正持道’四字的人。”
林青心头一震。
荣耀章上的字，从未对外人提过。
“你怎么知道？”
那人没答，只是从袖中取出一块手帕，轻轻铺在案上。帕子一角，印着一枚徽记——圆形边框，中间刻着四个小字：**守正持道**。图案和林青那枚相似，但外围多了两道环纹，像是某种标记。
“我们和你一样，也在守这四个字。”他说，“只不过，我们守的是更深的地方。”
林青没伸手碰那帕子，“你说的合作，是什么？”
“未来三个月，会有三件事发生。”那人语速不变，“第一，海外势力将在沿海布下七处阴眼，引动地脉异动；第二，西南古墓群将出现集体苏醒迹象，尸气冲天；第三，北方有一支失传已久的邪教正在重组，目标不是夺权，而是改命。”
林青听着，没打断。
“这些事，单靠军队压不住，地方道士也挡不了。我们需要一个能跨过阴阳界限的人。你最近的表现证明，你就是那个人。”
“为什么找我？”
“因为你拿到了荣耀章。”
“它到底是什么？”
“是你资格的证明。”
林青冷笑，“我没申请过资格。”
“资格不是申请来的，是活出来的。”那人终于抬头，帽檐下露出一双眼睛——漆黑，无光，却像能看透人心。“你每杀一只邪物，每救一个人，每破一次局，都在提升它的认可度。你现在摸它，是不是比以前烫了？”
林青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确实。那枚章这几天总在他胸口发烫，像是有东西在觉醒。
“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你还是会卷进来。”那人站起身，“因为乱世不止兵戈，还有你看不见的战场。你已经站在风口上了，避不开，也没必要躲。”
林青沉默。
他知道对方说得对。从百姓给他立庙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普通修道人了。名声到了，责任就跟上来。躲？往哪躲？
“我要知道你们是谁。”
“现在不能说。”
“我要知道你们做过什么。”
“时机未到。”
“那我凭什么信你？”
那人笑了下，第一次有了点人气，“你不信是对的。我们也不希望你轻易相信。我们只希望你开始注意——那些不该醒的东西，正在醒来。”
说完，他收起帕子，转身往外走。
“等等。”林青叫住他，“下次见面，你会告诉我更多吗？”
“当你能看懂那枚章的秘密时，自然会知道我们在哪。”
人走了。帐内只剩林青一人站着。
他站在原地，手指慢慢伸进内袋，摸出那枚荣耀章。铜质依旧冰凉，但贴在掌心的那一面，已经开始微微发热。他试着注入一丝灵力，这次没有消失，反而在章面浮起一层极淡的金光，转瞬即逝。
他盯着章上的“守正持道”四字，低声说：“我不是谁的棋子，也不是谁的招牌……但我可以是这乱世里，一盏不灭的灯。”
他转身回修行帐，把章放在桌上，盘腿坐下。闭眼，调息，重新凝聚灵力。这一次，他不再试探，而是用全力灌入章中。
掌心猛地一烫。
章面突然震动了一下，像是回应。
窗外夕阳沉尽，营地陷入昏暗。案上的油灯跳了跳，火光映在章面上，那一瞬间，林青似乎看到章底闪过一行极小的字，像是编号，又像是坐标。
他睁眼，伸手去擦。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脚步声。
守卫的声音隔着帘子响起：“林先生，刚才那辆黑篷车……走了。”
林青没回头，“走了就好。”
“可是……”守卫迟疑了一下，“车上留下了个盒子，说是给您的回礼。”
林青缓缓转头。
桌上的荣耀章，还在微微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