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的吼声刚落，晒谷场上的所有人跟着大喊。声音像潮水一样冲向西边，震得残墙都在晃。
混沌的脚步停了下来。
四只红色的眼睛盯着人群，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它没有立刻冲过来，反而慢慢后退了半步，像是被这股人声压住了气势。
林青站在阵眼位置，双手抬起，掌心向外。他能感觉到体内的法力在快速消耗，胸口闷得像压了块石头。但他没动，也不敢松手。
他知道刚才那一吼只是暂时吓住了它。
这种上古妖兽不会怕凡人的声音，它只是在等机会。
果然，几秒后，混沌的脑袋猛地一甩，口中发出一种怪异的音节，像是某种古老的咒语。空气瞬间变得沉重，地面开始轻微震动。
“蹲下！闭眼！别看它的眼睛！”林青大声喊。
话音未落，狂风平地而起。砂石、碎瓦、断木全被卷到空中，像箭一样飞向人群。风沙中夹杂着一股阴冷的气息，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几个靠前的镇民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被划出几道血痕，惨叫着往后退。
“手不能松！”林青跃到中间高处，声音嘶哑，“谁松手谁就死！”
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掌心，双手迅速结印。一道半透明的灵光屏障在他面前撑开，挡下了第一波石雨。碎石砸在光幕上噼啪作响，像是暴雨打在屋顶。
屏障撑了不到三息，就开始出现裂纹。
林青膝盖一软，差点跪倒。他强行站稳，把法器插进地面，借着地脉之力稳住身形。额头上的汗混着血流下来，模糊了视线。
他抬手抹了一把，继续盯着混沌的方向。
那家伙已经飘到了半空，四肢离地，黑气缠绕全身，像一团不断翻滚的乌云。它的四只眼睛同时亮起红光，嘴里再次吐出那种古怪的音节。
风更大了。
这次不只是砂石，连地面的砖块都被掀了起来，整片晒谷场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动。镇民们抱头蹲地，有人开始发抖，有人低声哭喊。
“我看见我娘了……她怎么穿着寿衣？”一个年轻汉子突然抬头，眼神发直，“她要杀我！她不是我娘！”
说着就要挥锄头砸向旁边的人。
“清醒点！”林青冲过去一脚踢开他的锄头，反手一巴掌扇在他脸上，“那是幻觉！你再乱动，我就把你绑起来扔火堆里！”
那人愣了一下，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抱着头缩在地上。
林青喘着气，回头看向其他人。又有两个男人扭打在一起，嘴里喊着“妖怪变的”，拳脚毫不留情。还有个女人抱着孩子尖叫，说孩子脸变了，不是她的儿子。
他知道这是妖念入侵。
这种东西不靠身体攻击，而是从心里下手，让人自己崩溃。
他强提一口气，再次喷出精血，在空中画了一道符。符文燃起微弱黄光，扫过一圈后，那股阴冷的气息稍微退了些。
被打散的人群重新聚拢，手搭着手，闭着眼，呼吸急促但不再乱动。
林青松了口气，可还没站稳，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粮垛炸开了。
一道黑芒从混沌口中射出，擦着林青的肩膀飞过，直接击中后面的粮仓。稻草和木料瞬间炸成碎片，火光冲天而起，热浪扑面而来。
林青被气浪掀翻，滚了几圈才停下。右肩火辣辣地疼，衣服烧焦了一大片，皮肉翻卷。
他趴在地上咳了几声，慢慢撑起身子。
混沌悬浮在西边废墟上，黑气更浓了。它没再靠近，而是张开嘴，准备下一击。
林青知道它这次不会再失手。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法器，光芒已经非常微弱，像是随时会熄灭的蜡烛。体内的法力几乎耗尽，每动一下都像在抽筋。
但他还是站了起来。
他不能倒。
只要他还站着，这些人就不会彻底散。
他抬起左手，用指甲在手臂上划了一道，鲜血顺着指尖滴落。他把血抹在法器上，低声念了一句口诀。
法器颤了一下，冒出一点微光。
不够用。
这点力量连屏障都撑不起。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准备最后一次拼命。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铃响。
清脆，短促，像是从东边老宅方向传来的。
混沌的动作顿了一下。
林青睁开眼，心跳加快。
是小雨。
她在提醒他什么。
他猛地想起，之前布阵时，曾在东南角埋下一块引雷石，用驱邪铃做触发机关。如果有人摇铃，石头就会吸收周围的雷气，短暂形成一次反击机会。
但他现在离那里太远了。
而且他根本走不动。
他看向东南角，那里一片漆黑，只有火光边缘映出一点轮廓。
只要有人去启动那个机关……
“赵刚！”他突然吼了一声。
没人回应。
他扭头看去，只见赵刚靠在断墙边，脸色苍白，腿上的伤还在渗血。他想站起来，却被小雨死死按住。
小雨摇着铃，另一只手紧紧抓着药箱，眼睛一直盯着这边。
她明白了。
她把铃塞给身边一个老人，然后抓起药箱就往东南角跑。
林青心头一紧。
“别去！回来！”他喊。
小雨没听。
她低着头，在风沙中艰难前行。一块碎瓦砸在她背上，她踉跄了一下，但没停。
林青咬牙，拖着法器往那边挪。
他必须接应她。
混沌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意图，口中黑芒再次凝聚。
林青抬头，看着那团越来越亮的黑光，知道自己来不及了。
他把法器横在胸前，准备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那一击。
黑芒离口的瞬间，东南角的铃声又响了。
这一次，是连续三下。
地面微微震动。
一道蓝光从地下升起，直冲夜空。
紧接着，一声炸雷落下，正劈在混沌头顶。
轰！
黑气被撕开一道口子，混沌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身体晃了晃，从半空跌落。
林青趁机冲向小雨，一把将她拉到身后。
蓝光只持续了一瞬，引雷石碎成了粉末。
但这一击，让混沌受了伤。
它趴在地上，黑气忽明忽暗，四只眼睛死死盯着林青，喉咙里发出低沉的怒吼。
林青单膝跪地，喘得厉害。他回头看了一眼小雨。
她满脸灰土，嘴唇发紫，但还活着。
“下次别这么冒险。”他说。
小雨摇头：“我没别的本事，只能做这个。”
林青没说话，转头看向混沌。
那家伙正在缓缓起身，身上的黑气重新汇聚。
它比刚才更暴躁了。
林青握紧法器，手指发抖。
他知道下一波攻击会更狠。
他撑着地面想站起来，可双腿像灌了铅。
小雨扶住他的胳膊。
“你还撑得住吗？”
林青点头，又摇头。
“撑不住也得撑。”
他刚说完，混沌突然张开嘴，喷出一团黑色雾气。雾气落地即燃，迅速蔓延，所过之处泥土焦黑，草木化灰。
镇民们惊叫着后退，阵型再次动摇。
林青咬牙，把法器插进地里，双手结印。
他只剩最后一招。
能不能活，就看这一下。
混沌四目赤红，一步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