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蹲在地上，手指捏着那枚骨钉。钉子还在发凉，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他没抬头，声音压得很低：“它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
小雨站在他身后半步，书抱在怀里，指尖微微发抖。她刚才用《察微篇》锁住了残魂扩散的范围，可那一瞬间涌入脑海的信息太乱，像有人拿锤子砸进她的太阳穴。
“记忆是断的。”她说，“前面一段被抹过，后面的却清楚得不像真话。”
陈玄蹲在一旁，罗盘放在掌心。指针又动了，还是往北偏东十五度，晃了三下，停住。他皱眉：“不是偶然。这频率和刚才地底传上来的震动一样，三分钟一次。”
赵刚靠在枯树干上，手一直没离开刀柄。他喘了口气：“所以咱们现在是在查一个早就布好的局？人家等着我们来破？”
道士站在几人外侧，拂尘收在袖子里。他一直没说话，直到这时才开口：“归墟不是传说。”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古时候有座门，埋在北方地底，镇着一堆不该活的东西。”他声音平得像井水，“九座祭坛是锁链，十二个节点是开关。只要地脉乱够三个月，谁都能点火。”
林青慢慢站起来，骨钉攥在手里。他看向北方。雾太厚，什么都看不见，但那股风一直吹着，带着一股说不清的味道。
“他们不想杀人。”他说，“他们想改天换地。”
小雨点头：“所以派这些傀儡到处搞事，不是为了杀我们，是为了让地气不稳。”
“就像往锅里扔石头。”陈玄接道，“砸得越狠，水越容易烧开。”
赵刚冷笑：“那咱们现在怎么办？掉头走？等它自己炸？”
没人答。
林青低头看骨钉。钉尖朝上，微微颤了一下。几乎同时，罗盘指针也跳了半格。
“它在回应。”他说，“那边有东西在叫它。”
“那还等什么？”赵刚活动肩膀，“直接杀过去，见一个拆一个。”
“不行。”小雨摇头，“这些妖邪是零件，坏了就换。我们打不死源头。”
陈玄补充：“而且我们现在连源头在哪都不知道。只知道它在北边，具体位置还得靠这根钉子带路。”
林青沉默了几秒，把骨钉塞进衣领，贴着胸口放好。凉意顺着皮肤往上爬，但他没甩开。
“以前是我们追着它们跑。”他说，“现在我们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了。”
他转过身，面对四人。
“接下来不是追，是闯。”
赵刚挑眉：“你意思是，明知是坑也往下跳？”
“对。”林青点头，“但他们以为我们会怕，会退。我们偏不。他们设局，我们破局。他们想让我们往北走，我们就堂堂正正走进去。”
小雨抿嘴：“可万一……里面还有别的机关？比如专门对付我们的阵法？”
“那就一边走一边拆。”林青说，“每一步都记清楚。哪个方向响了几声，地面有没有震，空气里有没有味道变化。全记下来。”
陈玄掏出本子和笔：“我来记录。”
道士终于往前走了一步，站到林青左边。“我会盯着高阶邪术波动。”他说，“如果有封印术或召唤阵启动，我能提前察觉。”
“小雨负责盯魂体。”林青继续安排，“任何靠近的东西，不管是不是人形，先测灵识。不对劲立刻示警。”
“我在最后。”赵刚拍了下刀鞘，“谁敢从后面偷袭，我就让他知道什么叫砍瓜切菜。”
林青点头。五个人站成斜列，他走在最前，手按在腰间法器上。
脚踩进土里，发出轻微声响。雾在面前分开一条缝，又迅速合拢。
走了不到十步，林青忽然停下。
他弯腰，从泥里捡起一块布角。深灰色，边缘焦黑，背面绣着半个符号——倒三角加一横线。
他没说话，递给陈玄。
陈玄接过一看，脸色变了：“这是三年前失踪的那个道观的标记。”
“哪个道观？”赵刚问。
“青云观。”陈玄声音低了下去，“当时整个观里的人都没了，连尸首都找不到。只留下几块烧坏的布，上面就有这个记号。”
林青盯着那块布看了两秒，然后收进怀里。“说明这条路，不止我们在走。”
小雨突然出声：“等等。”
她翻开《察微篇》，书页自动亮起一层青光。她把手按在地上，闭眼感应。
“前面……有东西。”
“人？”赵刚手立刻搭上刀。
“不是。”小雨摇头，“是痕迹。很多脚印，但不是走路留下的。是拖出来的。”
陈玄赶紧拿出罗盘。指针剧烈晃动，指向左前方二十米处的一片矮灌木。
林青抬手示意安静。他慢慢走过去，其他人跟在后方，保持距离。
灌木丛里躺着一具尸体。
说是尸体，其实只剩半截。下半身完全消失，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扯断。上半身趴在地上，衣服也是深灰色，和刚才那块布一样。
林青蹲下，翻过那人的脸。
眼睛睁着，但没有瞳孔，整片眼白泛着灰。嘴角裂开，像是死前笑过。
他伸手探向胸口。衣服破了个洞，里面没有血，也没有内脏，只有一个空腔，黑漆漆的，像被挖走过什么。
“不是自然死亡。”小雨走过来，看了一眼就明白，“它的魂被抽走了，身体只是壳。”
“和刚才那个妖邪一样。”陈玄低声说，“都是被人当工具用完就丢。”
林青盯着那张脸。突然，他发现死者脖颈侧面有个小孔，不大，但很深。他伸手摸了摸，指尖沾到一点黏稠的东西。
黑色的，像油，但更滑。
“这是什么？”赵刚凑近看。
林青没回答。他把手指举到眼前，那黑液在光下泛着暗红光泽。
就在这一刻，胸口的骨钉猛地一震。
他低头看去。钉子表面原本模糊的纹路，此刻竟然开始缓缓转动，像被人从远处操控。
与此同时，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后死死钉在北方偏东十五度。
地面又传来震动。这次比之前强，持续了整整五秒。
“他们知道我们来了。”道士沉声说。
“不然呢？”林青站起身，拍掉手上的黑液，“我们一路跟着线索走，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还往前？”赵刚看着他。
“当然。”林青把法器握紧，“他们想让我们害怕，想让我们犹豫。我们现在回头，才是中计。”
他迈步继续向前。
其他人没动。
他回头看了一眼：“要走的，跟上。要留的，我也不会拦。”
赵刚咧嘴一笑，大步追上去：“老子什么时候怂过？”
小雨咬牙跟上，书抱在胸前。
陈玄收起罗盘，快步走来。
道士最后看了一眼那具残尸，拂尘轻扬，扫过地面那滩黑液。液体瞬间凝固，变成一块焦黑的渣。
他转身，走入雾中。
五个人再次前行。
雾越来越浓，脚步声被吞得干干净净。林青走在最前，骨钉贴着胸口，时不时轻轻震动一下，像在回应什么。
走了约莫一刻钟，小雨突然喊停。
“前面有声音。”
“人声？”林青问。
“不是。”小雨摇头，“是……念经。”
“念经？”赵刚愣住，“这种地方还有和尚？”
“不像。”道士眯眼，“那是反的。”
“什么意思？”林青问。
“经文倒着念。”道士脸色沉了下来，“驱鬼的词变成召鬼的咒，拜佛的动作变成献祭的仪式。”
林青没再问。他抬手，五人停下。
前方雾中，隐约出现一座建筑轮廓。
不高，像是庙，但屋顶塌了一半。墙皮剥落，露出里面的木架。门口挂着一块匾，字迹模糊，只能看出是个“归”字。
林青盯着那块匾看了几秒，然后迈出一步。
脚刚落地，骨钉突然剧烈震动。
他低头看去。
钉尖不知何时转向了右侧，不再指北。
同一时间，罗盘指针也开始打转，最后停在一个新方向。
“变了。”陈玄低声说。
“他们改信号了。”小雨抓紧书，“不想让我们再往北走。”
“所以现在去哪？”赵刚问。
林青看着那座破庙，又低头看了看骨钉。
钉子还在抖，像是在挣扎。
他抬起手，指向破庙门口。
“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