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的手指还贴在那道裂缝边缘，土石的凉意顺着指尖往上爬。他没动，赵刚蹲在他身后半步，呼吸压得很低。
“能进去。”林青收回手，从怀里摸出一块铜铃碎片，放在掌心搓了两下，“刚才那一下是阵法松动的反应，不是陷阱。”
赵刚点头，“我走前面？”
“你开路。”林青把碎片塞进衣领，“我断后，有动静立刻停。”
赵刚起身，抽出腰间的短刀，刀背在岩壁上轻轻一敲。声音不大，但传得远。等了十秒，里面没响动，他才伸手抓住通风口的铁网。
铁网锈得厉害，钩子一撬就断。他用刀尖挑开最后一根，翻身钻了进去。林青紧跟着滑入，落地时膝盖蹭到一块碎石，发出轻微摩擦声。
两人贴着墙站定。
通道很窄，只能容一人通过。地面铺着青砖，缝隙里渗着水，踩上去滑腻。往前十几步是个拐角，隐约有光透出来。
林青抬手做了个“停”的手势，然后指了指耳朵，又指向自己的胸口。
赵刚明白——别用灵力，对方能感知。
他们继续往前挪。拐过弯，通道变宽，尽头是一扇木门。门缝底下漏出昏黄的光，还有说话声。
“……第三处脉眼已经通了，就等血月那天。”
“陈坛主说南方那镇子清了，没人活着出来。”
“清河镇的事别提，上面封口令下了。”
林青眼神一沉，和赵刚对视一眼。
赵刚做了个“杀”的手势。
林青摇头，指了指门侧的墙角。
那里有一道细线，缠着半截红绳，绳头系着一枚铜钱。只要推门，铜钱就会掉下来，砸在下面的铁盘上。
陷阱。
林青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符纸，轻轻夹在指尖。他慢慢靠近门缝，把符纸往里送。纸面刚碰到那根线，突然抖了一下。
里面有机关感应。
他收回手，闭眼，掌心金纹开始发烫。热度越来越强，像是有火在皮下烧。
他睁开眼，做了个手势：三、二、一。
赵刚猛地一脚踹向门板侧面。门没开，但震动让那枚铜钱晃了半秒。就在那一瞬，林青把符纸甩了进去。
符纸落地没响，反而吸住了地面的一块砖。
下一秒，门内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炸了。灯光闪了两下，熄了。
林青立刻推门。
屋里没人。
桌上摆着一盏油灯，灯罩裂了，油洒了一地。旁边有本摊开的册子，墨迹未干。
他快步走过去，翻了两页。字是古篆，夹着些歪扭的符号，像是西域那边的文字。
赵刚守在门口，回头问：“看得懂吗？”
林青没答话，手指划过一行字：“聚七阴脉于瓶山，启九幽门，召千载封邪。”
他喉咙动了一下。
这不是普通的魔阵。
这是要唤醒蚀天魔君。
传说中被上古正道联手封印的存在，当年一战毁了半座昆仑。若真让他回来，整个南境都会塌。
他继续往下看。
纸上画着一张地图，标了七个点。三个点打了红勾，写着“已通”。其中一个，正是清河镇。
另外两个，一个在湘西，一个在川北。
剩下的四个，分布在不同省份。最后一个，标在东海海底。
“他们在抢时间。”林青低声说，“七处脉眼全通，就是血月那天。”
赵刚皱眉，“血月什么时候？”
“下个月十五。”林青合上册子，塞进怀里，“我们得马上回去。”
赵刚点头，正要转身，林青突然抬手拦住他。
门外有脚步声。
两人立刻熄了灯，退到屋角。林青把金纹压到最低，连呼吸都放缓。
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人探头进来。
黑袍，左袖空荡，右手上戴着一枚骨戒。
他站在门口看了两秒，转身走了。
林青等了半分钟，才慢慢松开拳头。
“认得吗？”赵刚问。
“不认识，但那枚戒指……”林青盯着门口，“是魔将级别的信物。”
赵刚咬牙，“这群人比咱们想的还深。”
林青没说话，走到墙边，从包袱里掏出一把小刀。他在墙角刻了一道痕，三横一竖，再加个倒三角。
异会的标记。
日后打进来，一眼就能认出这里。
“走。”他说，“原路不行了，刚才那一下动静太大。”
他们退回通道，没走来时的通风口，而是转向另一条岔道。墙上有个排水口，盖着铁栅，锈得只剩几根铁条。
赵刚用刀柄砸了几下，栅栏掉了。下面是条斜坡，黑乎乎的，不知道通哪。
两人顺着滑下去。
坡底是条暗渠，水没到小腿，浑浊发臭。两边堆着骨头，有些还带着肉渣。
林青低头看了看，那些骨头上有划痕，像是被啃过的。
“别碰水。”他说，“可能有毒。”
赵刚捂住口鼻，“这地方怎么这么脏？”
“故意的。”林青往前走，“越脏的地方，越没人查。气味也能遮灵息。”
他们沿着渠底走，头顶偶尔有石板缝隙透光。走了大概一刻钟，前方出现一道铁门。
门锁着，但下面有条缝，风从外面吹进来。
赵刚用力推了两下，门纹丝不动。
林青蹲下，从渠水里捞起一块碎布，放在鼻子前闻了闻。
“是尸油的味道。”他说，“他们拿这个润滑机关。”
他把布塞进锁孔，又从怀里取出一张空白符纸，贴在门缝上。
符纸慢慢变黑，像是被火烧过。
“有反侦测阵。”林青低声说，“直接破会报警。”
赵刚问：“怎么办？”
林青想了想，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一撮灰。
他把灰撒在符纸上。灰落下的瞬间，符纸颜色变了，从黑转灰，再转白。
三秒后，整张纸化成粉末，飘散。
“好了。”他说，“阵破了。”
赵刚用力一撞，铁门开了条缝。他钻出去，回身把林青拉上来。
外面是片荒地，远处有山影。天色灰蒙蒙的，快亮了。
林青靠在一块石头上喘了口气，从怀里摸出那本册子。封面已经被水浸湿，但他还是紧紧抱着。
“你还记得路吗？”他问赵刚。
“记得。”赵刚指着西边，“翻过那座山，就是官道。再走半天，能到县城。”
林青点头，“我们不进城。绕过去，走野路。”
赵刚应了声，正要动身，林青突然抬手。
“等等。”
他低头看怀里的册子。一页纸角露在外面，上面有个符号，之前没注意。
那是一个眼睛的图案，瞳孔是倒三角。
他记得这个标志。
三年前，在西北那个废弃道观里，他见过同样的图。当时地上有一具尸体，胸口被挖空，手里攥着一张纸，写的也是这种文字。
那一次，他以为只是个小门派的残余势力。
现在看来，早就开始了。
“他们不止在搞阵。”林青声音低了下来，“他们在找什么东西。”
赵刚没听清，“什么？”
林青把册子收好，“回去再说。”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泥。金纹还在发热，但比刚才弱了些。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离邪气源越近，感应越强。而现在热度下降，说明他们正在远离据点。
可他心里一点轻松都没有。
因为那本册子上的计划，远比他想象的疯狂。
不只是杀人，不只是魔化百姓。
他们是想把整个天地的秩序掀了。
林青看了眼东方。天边刚露出一丝白，像刀刃划开黑夜。
“走吧。”他说。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山坡的背阴处。
林青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片荒岭。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摸了摸衣领里的铜铃碎片。
碎片边缘有点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