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睁开眼的时候，屋子里很安静。
他记得自己最后是被钉在墙上的，血魔的魔气穿肩而过，疼得连呼吸都像刀割。可现在身上没有伤口，也没有那种被什么东西啃噬经脉的感觉。他动了动手臂，虽然还有些发虚，但灵力能走通。
他坐了起来。
身下的木板有点硬，衣服还是那件破了口子的灰袍，只是干净了不少。桌上放着半碗凉透的药，旁边是一枚烧过的符纸残片，边缘卷曲发黑。
小雨靠在墙边打盹，头一点一点的。她手边攥着一块布巾，指节泛白，像是随时准备起身的样子。
林青看着她，没出声。
他知道陈玄为了救他拼到了什么地步。那一晚他意识断断续续，能感觉到有股力量钻进自己体内，一点点把那团乱窜的东西压下去。他也知道赵刚一直守在外面，哪怕受了重伤也没离开防线一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掌心朝上，指尖微微一动，一道金光从指缝里冒出来，不强，但稳。
这说明根基还在。
他不是废了。
正想着，小雨猛地惊醒，看到林青坐着，整个人愣住，下一秒就扑了过来。
“你醒了？”
声音有点哑，像是哭过很多次。
“我睡了多久？”林青问。
“快两个时辰。”小雨抓着他的手腕，像是怕他突然消失，“陈玄说你能醒就是活下来了，可我一直不敢信……你之前脸色发紫，心跳都没了几次。”
林青没答，只是把手抽回来，慢慢站起身。
腿有点软，但他撑住了。
小雨急了：“你干嘛？刚醒就不能躺着？”
“躺够了。”林青走到墙角，捡起靠在那儿的刀。刀鞘裂了缝，刀柄沾着干掉的血。
“你现在这样出去就是送死！”小雨冲上来拦他，“你以为你还跟以前一样？你才刚活过来！”
林青看着她，声音不高：“我倒下的时候，你们没退。”
小雨一怔。
“现在轮到我了。”
她说不出话。
门外传来脚步声，赵刚推门进来，肩膀上还缠着绷带，走路一瘸一拐。
“醒了？”他问。
林青点头。
赵刚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冷笑：“你是不是又想一个人冲上去？上次差点把命丢在那儿，这次还想再来一遍？”
“不一样了。”林青低头看着手里的刀，“我知道血魔怎么出招，也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停。”
“你知道个屁！”赵刚吼了一声，“他现在就在外面等着，阵法没破，援军没到，你拿什么跟他打？等你再倒下，我们还得拼着命把你捞回来？”
屋里一下子静了。
林青没抬头，手指在刀柄上轻轻敲了一下。
然后他抬起手，掌心向上，灵力缓缓凝聚，在掌中形成一团稳定的金光。
光不亮，但持续不断。
“我不是当初那个只会硬扛的人了。”他说。
赵刚皱眉。
“之前那场战，我被打穿胸口，意识快散的时候，反而看清了一件事。”林青收了灵力，目光扫过两人，“血魔的魔气有周期，每隔三时辰会弱一次，大概持续半柱香的时间。那时候他的动作会慢，红光也会变淡。”
小雨睁大眼：“你怎么知道？”
“它在我身体里爬过。”林青平静地说，“我能感觉到它的节奏。”
赵刚沉默了几秒：“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也得等陈玄恢复，不然没人给你压阵。”
话音刚落，门又被推开。
陈玄走进来，脸色还是苍白，走路扶着墙，但眼神清醒。
“我听见了。”他说，“你说得对，血魔的魔气确实有波动期。我昨晚突围时也注意到了，他每次发力后都会停一会儿，像是在蓄力。”
林青看向他：“我们可以趁那个时候动手。”
“你想怎么打？”陈玄问。
林青蹲下身，用手指在地面划出几道线。
“这是我们现在的位置。”他点了一下中心，“血魔站在高处，红光从上往下压，我们一直被动接招。但如果有人从下面引他下来，其他人就能绕后切断他和邪阵的连接。”
“谁去引？”赵刚立刻问。
“我。”
“你疯了？”小雨脱口而出，“你刚醒就要当诱饵？”
“最合适的人就是我。”林青没看她，“他对我的气息最熟，也最想杀我。只要我露面，他一定会追。”
陈玄沉着脸：“这太险。一旦他没按你说的时间回落，你就会直接暴露在他最强的状态下。”
“所以我不会硬拼。”林青摇头，“我会用短打快撤，只出一招就退。只要你们能在那半柱香里切断他的阵眼，他就没了后路。”
屋里没人说话。
赵刚咬着牙，拳头握紧又松开。
“你要真这么干，我就跟你一起上。”他说，“一人引不够，那就两个。他总得分心。”
“不行。”林青拒绝，“人多反而乱。而且你伤没好利索，动太快会裂口。”
“那你也不能一个人去！”小雨抓住他的胳膊，“至少让我陪你一段！”
“不能靠近。”林青甩开她的手，“结界还在，你们进去会被反噬。等我把他的阵势搅乱，你们再找机会突破。”
陈玄忽然开口：“我可以提前布符。”
三人都看向他。
“我在外围埋七张镇脉符，等你把他引下来的时候，我会引爆它们，制造短暂的灵气紊乱。那时候他的魔气衔接会有空档。”
“够用了。”林青点头，“只要断开三息，就够我近身。”
赵刚盯着他看了很久，终于吐出一口气：“你真是铁打的？刚从鬼门关爬回来，转头就要往枪口上撞。”
“这不是撞。”林青站起身，把刀插回腰间，“这是算过的。”
小雨站在原地，嘴唇动了动，最后只说了一句：“你要活着回来。”
林青看了她一眼，没答应，也没拒绝。
他转身走向门口。
陈玄叫住他：“你刚才用手指在地上画图，是不是还记得战斗时的所有细节？”
“每一招。”林青回头，“我练了二十年，被打断一百多次，每一次失败我都记着。熟练度+努力就有回报，这句话我一直信。”
陈玄没再说话，只是默默从怀里掏出三张符塞进他手里。
“保命用。”
林青接过，放进袖子。
门打开，外面天色灰蒙，风很大。
赵刚拄着断枪跟到门口：“记住，只打一次，别贪招。”
林青点头。
小雨站在屋内，没再往前。
她看着他的背影一步步走远，风吹起他的衣角，刀柄在腰侧轻轻晃动。
陈玄靠在门框上，低声说：“这一仗，比前几次都难。”
“所以得赢。”林青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我不可能每次都靠你们救。”
说完，他迈步走入风中。
废墟前方，红雾依旧笼罩半空，血魔的身影隐约可见，悬浮不动，像是在等什么。
林青握紧刀柄，一步步向前。
他的脚步不快，但很稳。
离结界还有十步时，他抽出刀，刀锋朝下，轻轻划过地面，留下一道浅痕。
这是信号。
身后，陈玄抬手，三指并拢，在空中画了个符印。
赵刚咬破指尖，把血抹在断枪头上。
小雨闭上眼，双手合十，掌心夹着那枚玉佩。
林青深吸一口气，猛然跃起，一刀劈向红雾。
金光炸开的瞬间，血魔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