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度：30,000米。平流层顶端。” “外部大气密度下降至海平面的1%。” “船体表面温度：800摄氏度。隔热符文阵列……运转正常。”
舰桥内，机械合成的电子播报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感情色彩，但这声音在剧烈震动的空气中显得支离破碎。
重力正在发疯。 李国栋死死地抓着指挥椅的扶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哪怕身上穿着最先进的抗荷服，那种仿佛有一头大象坐在胸口上的压迫感依然让他感到窒息。他的视线有些模糊，那是视网膜在高过载下充血的前兆。透过加厚的石英舷窗，他看到的不再是蓝天白云，而是一片被摩擦生热烧得通红的暗红色等离子体——这是“黑障区”，所有通讯信号都被屏蔽的死亡地带。
“稳住。” 一个沙哑却极其稳定的声音穿透了轰鸣声。
凌风站在舰长席前，并没有坐下。 他的双脚已经启动了**【麒麟臂】**配套的磁力吸附靴，像两根钉子一样死死钉在合金地板上。那只银黑色的机械右臂深深插入了控制台的主接口中，无数蓝色的数据流顺着光纤逆流而上，直接接入他的神经中枢。
此刻的他，不是在驾驶一艘船。 他就是这艘船。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艘由方尖碑改造而来的**【无畏号】**正在发出痛苦的呻吟。那是地球引力这只无形的大手，正试图将这个想要逃离的叛逆之子拽回地面。船体的每一根龙骨都在承受着数千吨的剪切力，焊接处的虚空合金发出令人牙酸的挤压声。
“动力炉输出功率：110%。” 凌风在脑海中下达了指令。 “老鬼，别省着用了。把冷却阀全部打开！我们要冲出去了！”
通讯频道里传来老鬼带着电流杂音的咆哮：“队长！冷却液快烧干了！再加速的话，推进器喷口会熔化的！”
“熔化就熔化！只要能冲出去，哪怕只剩个骨架也行！” 凌风眼神狠厉。 他猛地推动了意识中的节流阀。
“轰——！！！”
无畏号尾部的主推进器喷出了一道长达三公里的蓝色光焰。 那是**【虚空之心】**内的能量被压缩到极致后爆发出的推力。 巨大的推背感瞬间将所有人都死死压在椅背上，连那个老院士的假牙都差点飞出来。
3秒后。 震动突然消失了。 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也随之而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飘飘的失重感。 舷窗外那层燃烧的红色等离子体瞬间剥离，就像是蛋壳破碎。
一抹深邃、纯净、却又冰冷得让人心悸的黑色，瞬间填满了所有的视野。 在那片黑色中，亿万颗星辰静静地悬挂着，冷漠地注视着这个刚刚闯入神之领域的钢铁造物。
“我们……出来了。” 李国栋解开安全带，整个人漂浮在半空。他像个孩子一样趴在窗前，看着脚下那颗巨大的、蔚蓝色的星球。 那种视觉冲击力，足以让任何一个只在地面上爬行的生物感到灵魂的战栗。
“这就是……星辰大海吗？”他喃喃自语。
“别急着感动。” 凌风的声音冷冷地响起，打破了这份短暂的浪漫。 “如果你不想变成这片星海里的垃圾，就最好坐回去，系好安全带。” “因为……我们也被看见了。”
李国栋猛地抬头，顺着凌风的视线看向前方。 在距离他们五百公里的地球同步轨道上。 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阴影，正静静地悬浮在那里，遮挡住了太阳的光芒。
那是**【方舟】。 它不像科幻电影里那些流线型的飞船，它更像是一座残破的、由无数机械残骸和岩石强行拼凑起来的星际要塞**。它的一半舰体焦黑一片，那是五百年前坠落时留下的伤痕；但另一半完好的舰体上，正闪烁着数以千计的红色光点。
“警告！侦测到高能反应锁定！” “数量……无法计数！”
“嗡——” 即使在真空中听不到声音，但那种庞大的能量波动依然让无畏号的雷达发出了尖锐的警报。
方舟的腹部舱门缓缓打开。 无数黑色的、三角形的小型飞行器，像是一窝被捅了马蜂窝的毒蜂，密密麻麻地涌了出来。 那是**【虚空截击机（Void Interceptor）】**。 它们没有驾驶员，由方舟主机直接操控。它们在真空中不需要考虑空气动力学，以一种违背物理常识的锐角机动，铺天盖地地向着无畏号扑来。
“数量超过三百架！速度……五马赫！” 负责雷达监测的军官声音都在发抖，“我们的火控雷达根本锁定不了这么多目标！这也太快了！”
常规的导弹在太空中很难击中这种高机动单位，而近防炮的锁定速度根本跟不上对方的变轨频率。 这就好比一个人拿着手枪，试图打中几百只向你冲来的苍蝇。
“谁说我们要自己锁定了？” 凌风站在舰长席上，双手抱胸，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接入**【天枢城云端数据链】。” “开启【全息射击辅助系统】**。”
“可是……这里没有网络啊！”军官愣住了。
“不需要网络。” 凌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我有**【量子纠缠】**。”
通过**【麒麟臂】内的核心碎片，凌风在意识层面建立了一条跨越维度的通道。 这条通道连接的，正是游戏里的“天道军工虚拟靶场”**。
此时此刻，游戏世界内。 成千上万名购买了“天道·贰型”步枪的玩家，正兴奋地聚集在d区广场上。 因为就在刚才，天道军工发布了一个全新的**“全服限时活动”**： 【保卫家园：防空大作战】 【任务描述：操作防空炮台，击落来袭的虚空飞船。】 【奖励：击落一架，奖励100点贡献值（可兑换虚空合金装备）！】
“卧槽！新活动！还是打飞船？” “这画面也太真实了吧？这物理引擎绝了！” “快快快！抢炮位！老子当年可是cS狙神！”
玩家们根本不知道，他们眼前屏幕上那个“逼真的游戏画面”，其实是无畏号外置摄像头传输回来的实时战场影像。 他们手中的操纵杆，控制的不是虚拟炮台，而是无畏号上那五十门货真价实的**【灵能速射炮】**。
这就是凌风的底牌——【众筹算力火控系统】。 既然一台雷达算不过来，那就用三千个玩家的大脑来算！ 虽然有延迟，但靠着庞大的人数基数和弹幕覆盖，足以弥补精度的不足。
“开火！” 凌风下达了指令。
现实世界，近地轨道。 无畏号两侧的装甲板滑开，露出了狰狞的炮阵。 炮管上刻满了**【寒冰符文】**（为了在真空中散热），炮口凝聚着幽蓝色的光芒。
滋滋滋——！！！ 太空中没有声音，只有光。 五十道高能粒子束，像是一把把光剑，瞬间刺破了黑暗的虚空。
这些光束并不是胡乱射击，而是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却又极其有效的**“预判弹幕”**。 因为这是几千名老玩家多年打游戏练出来的“手感”。
远处的虚空截击机群显然没料到这艘土着飞船拥有如此凶猛且“风骚”的火力。 冲在最前面的十几架截击机，刚做一个S型机动，就被几道光束精准地封死了走位，直接洞穿。 没有爆炸的火球（因为没有氧气），只有无声的解体。黑色的机身在高能粒子的冲刷下瞬间汽化，变成了漂浮的金属尘埃。
“命中率……98%？！” 李国栋看着屏幕上的战损比，惊呆了。 “这怎么可能？这可是高超音速机动目标啊！我们的火控官什么时候这么神了？”
“这不是一个人的枪法。” 凌风看着屏幕上那些疯狂减少的红点，淡淡地说道。 “这是第四天灾的力量。
然而，这种投机取巧的战术只能对付杂兵。 方舟的真正杀招，终于亮了出来。
它似乎被这群烦人的苍蝇（无畏号）激怒了。 要塞中央，那个直径超过百米的巨大红色光眼，开始缓缓转动。周围的空间因为能量的高度聚集而开始扭曲，红色的光芒亮得让人无法直视。
“警告！侦测到超高能级锁定！” “能级反应……灭城级！” “这是轨道主炮！它要开火了！”
舰桥内警报声大作。所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在这种距离下，光速武器是无法躲避的。当你看到它开火的时候，其实你已经死了。
“护盾呢？全开！”李国栋大吼。
“没用的。” 凌风冷静地看着那个红色的死神之眼。 “我们的**【偏转力场】**只能挡住实弹，挡不住这种级别的纯能量轰击。一炮下来，我们连灰都剩不下。”
“那怎么办？等死吗？”
“不。” 凌风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既然防不住，那就……对波。”
他猛地推动操纵杆，不仅没有规避，反而控制着无畏号调整姿态，将舰首那门最为巨大的**【天道·镇远】**主炮，笔直地对准了方舟的炮口。
“狭路相逢，勇者胜。” “但这不仅仅是勇气，这是物理学。”
“能量束虽然速度快，威力大，但它有一个致命弱点——它没有质量。” 凌风的手指在控制台上飞快跳动，解锁了主炮的最高权限。 “而我要发射的，是一枚**【实体灵能弹】**。”
这是一枚特制的炮弹。 弹头由**【简并态灵子合金】（从方尖碑残骸里提炼的最硬物质）铸造，内部封装了压缩到极致的【地煞火精】。 这不仅是一颗炸弹，更是一颗“钉子”**。
“5秒！” 方舟的主炮开始闪烁，红色的光芒凝聚成了一个耀眼的光球。
“3秒！” 无畏号的主炮符文全部点亮，蓝色的灵光如同呼吸般律动。炮管周围的冷却液瞬间气化。
“1秒！”
“开炮！！！”
两道光柱，几乎在同一时间喷薄而出。 一道是方舟射出的红色高能粒子束。 一道是无畏号射出的蓝色实体弹丸（被蓝色灵光包裹）。
它们在漆黑的太空中相遇了。 这是一场物质与能量的巅峰对决。
红色的粒子束狠狠地撞击在蓝色的弹丸上。 恐怖的高温瞬间将弹丸表面的合金剥离、气化。 但是，那枚弹丸的核心，是简并态物质。它的密度极大，质量极大，动能极大。 它没有被瞬间蒸发。 它顶着红色的粒子洪流，像是一颗逆流而上的顽石，硬生生地撕开了光束！
虽然它的体积在不断缩小，虽然它的速度在不断降低。 但它依然在前进。 沿着粒子束的轨迹，笔直地射向了方舟的炮口！
“轰——！！！”
虽然太空中没有声音，但所有人的脑海中都仿佛听到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那是灵魂层面的震颤。
那枚只剩下拳头大小的弹丸，最终钻进了方舟的主炮发射口。 然后……引爆。
被压缩的地煞火精在密闭的炮管内释放。 方舟那巨大的红色光眼，瞬间炸裂。 爆炸引发了连锁反应，方舟的一侧舰体发生了剧烈的殉爆。无数碎片向四周飞溅，像是一场盛大的烟花。
“打中了！！！” 舰桥内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李国栋激动得一拳砸在控制台上，“神也不是无敌的！我们打瞎了它的眼睛！”
“别高兴得太早。” 凌风擦了一把流进眼睛里的汗水，那只机械臂因为过载操作而冒着青烟，甚至有些微微变形。 “我们只是打坏了它的武器系统。” “它还没死。”
果然。 受损的方舟表面，突然升起了一层淡金色的光膜。 那不是普通的能量盾。 那是**【时空偏转力场（time-Space Shield）】**。 所有的物理攻击打在上面，都会被滑开，甚至被反弹。就连刚才那种实体弹，也无法穿透这层涉及到底层法则的防御。
“这是乌龟壳啊……”老鬼的声音在通讯里传来，“队长，这怎么打？咱们的炮弹打上去全是mISS！”
方舟不仅开启了防御，那些原本被击溃的截击机也开始回防，密密麻麻地挡在了方舟面前，构成了第二道防线。 它变成了刺猬，让人无从下口。
“既然物理攻击无效。” 凌风松开操纵杆，瘫坐在椅子上，从怀里掏出了那枚从游戏里带出来的**【怀表】**（天机阁信物）。 他的眼神变得幽深。
“那就换个战场。”
“李将军，这里交给你指挥。” 凌风闭上了眼睛，身体放松下来。 “无论发生什么，都要让无畏号保持在这个位置。哪怕只剩下一颗螺丝钉，也要给我顶住。”
“你要干什么？”李国栋一愣，“你要去哪？”
“去‘里面’。” 凌风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方舟的实体在现实，但它的灵魂——那个控制一切的主机AI，还在游戏的数据世界里。” “既然我在外面敲不开它的壳，那我就去它的脑子里……放把火。”
“意识下潜。” “目标锁定：天枢城A区遗迹主机。” “连接……建立。”
随着指令的下达，凌风的意识瞬间抽离。 他的身体软倒在舰长席上，仿佛睡着了一样。 但在那个由0和1构成的维度里，一个黑色的死神，正在睁开双眼。
当凌风再次拥有视野时，他已经不站在无畏号的舰桥上了。 而是站在了天枢城A区地下，那个巨大的黑色球体面前。
只不过这一次，球体不再是光滑的。 它的表面布满了裂纹，金色的数据流像鲜血一样外溢。 显然，现实中方舟受到的重创，也实时反馈到了游戏里的主机身上。这就是量子纠缠的代价——共生，亦共死。
“谁……？” 空气中传来了一个宏大而愤怒的声音。 那是AI城主的意志。 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无数的数据变成了实体化的利剑，指向了凌风。
“你的掘墓人。” 凌风拔出了背后的那把剑。 那不是普通的剑。 那是叶青羽利用天机阁最高权限，结合了核弹代码编写出的**【逻辑病毒之剑】**。
“趁你病，要你命。” 凌风双手握剑，面对着那个愤怒的神明。 “从现在开始，这是黑客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