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英叔三人揣着玉佩换来的银钱,雇了辆骡车往湘西赶。行至酉水河畔,天色已晚,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唯有一处破旧驿站孤零零立在道旁。
刚拴好骡马,就听见驿站里传来一阵铃铛响。英叔眉头一挑,从褡裢里摸出罗盘,指针滴溜溜转个不停,竟是直冲驿站后院。“不对劲,”他沉声道,“这驿站里藏着阴物。”
秋生踮脚往院里瞧,只见十几个身着青布长衫的人影排成一列,双手垂在身侧,额头贴着黄符,跟着一个手持摄魂铃的老道缓缓走动。“是赶尸匠!”秋生压低声音,“听说湘西赶尸只走夜路,专挑荒郊野岭,咱们别惹麻烦。”
文才吓得缩了缩脖子,却忍不住好奇:“师傅,赶尸匠的符跟咱们的不一样,他们是怎么让尸体走路的?”英叔还没答话,那老道突然转过身,一双三角眼在夜色里闪着精光:“这位道长既然懂行,何不进来喝杯热茶?”
三人对视一眼,只得掀帘进了驿站。老道自称麻老鬼,是湘西赶尸行的老手,这次押着十几具尸体回原籍安葬。英叔扫过那些尸体,忽然发现最后一具的符纸边角卷起,露出半张脸,竟是前日青竹乡魏家的远房亲戚。
“麻道长,”英叔捻着胡须开口,“你这队伍里,怕是混进了不该混的东西。”麻老鬼脸色一变,随即干笑两声:“道长说笑了,我赶尸三十年,从未出过差错。”话音未落,那具魏家尸体突然浑身一颤,额头的符纸“嗤”地一声燃了起来。
“不好!是铜甲尸的怨气附上来了!”英叔大喊一声,桃木剑瞬间出鞘。那尸体双目赤红,猛地挣脱队伍,扑向离得最近的文才。文才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掏出糯米撒过去,却被那尸体一把挥开。
麻老鬼脸色煞白,急忙掏出镇魂锣猛敲:“孽障!还不老实!”可那尸体沾了铜甲尸的怨气,早已不是寻常行尸,一爪子拍飞镇魂锣,竟将驿站的木柱抓出五道深痕。
秋生眼疾手快,甩出捆尸索缠住尸体的脖颈,却被它拖着往前冲。英叔看准时机,纵身跃起,将一张镇煞符贴在尸体天灵盖,又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桃木剑上:“天地无极,乾坤正法!”
剑锋刺入尸体心口,一股黑血喷涌而出,伴随着一阵凄厉的嘶吼。尸体僵在原地,渐渐软倒在地,化作一滩腥臭的黑泥。麻老鬼瘫坐在地上,擦着额头的冷汗:“多谢道长出手,不然我这条老命怕是要交代在这了。”
英叔收起桃木剑,沉声道:“青竹乡铜甲尸虽灭,怨气却散在了山野间,你这尸体沾了瘴气,才会尸变。”他从褡裢里取出三道清心符递给麻老鬼,“贴在尸体额头,可保一路平安。”
麻老鬼千恩万谢,非要留三人歇脚。夜里,驿站外传来几声狼嚎,文才缩在被窝里不敢出声。秋生却瞥见麻老鬼偷偷摸摸进了后院,手里提着个黑布包裹,不知装了什么。
英叔闭目打坐,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他早瞧出这麻老鬼来路不正,那赶尸队伍里,怕是藏着比尸变更凶险的秘密。
次日天明,三人辞别麻老鬼,继续往湘西深处走。骡车刚转过山坳,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惨叫,回头望去,那座破旧驿站竟冒着滚滚黑烟,在晨雾里渐渐隐没。
文才咽了口唾沫:“师傅,咱们……咱们要不要回去看看?”英叔摇了摇头,望着前方云雾缭绕的山道:“不必了,有些孽,总得自己了结。
阳光穿透晨雾,洒在山道上,却照不亮那藏在深山里的阴诡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