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在多重压力下,终于瘪着嘴,不情不愿地对着欢欢和另一个小女孩说了声“对不起”。
风波平息,看热闹的人群也逐渐散去。
顾清宴却并没有立刻放下欢欢,他就这样抱着她,另一只手自然地牵起雪儿,对陈白露柔声道:“走吧,我们回家。”
回家的路上,欢欢一直安静地趴在顾清宴肩头,快到楼下时,她忽然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说:“顾叔叔……谢谢你。”
顾清宴脚步一顿,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了。
他侧过头,用脸颊轻轻碰了碰欢欢的额头,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不用谢,保护你和姐姐,是叔叔应该做的。”
陈白露走在他们身边,看着这一幕,晚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嘴角漾开一抹温暖而释然的浅笑。
笼罩在这个小家上空最后的阴霾,似乎在这一刻,被这个男人用他坚实的臂膀,彻底驱散了。
夜深人静,陈白露哄睡了雪儿,来到欢欢的小床边。
暖黄色的床头灯下,她轻轻抚摸着女儿细软的头发,想起沙池边欢欢被推倒却不太在意的样子,心里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欢欢,”她柔声问,“今天那个张一洋,以前也这样对你吗?为什么受到欺负,也不知道告诉老师,或者回来告诉妈妈呢?”
欢欢蜷在印着小星星的被子里,眨了眨大眼睛,用小大人般的语气认真地说:“妈妈,我长大了呀。幼儿园老师说过,要坚强。所以别人推我一下,打我一下,我不哭的,不疼。”
这话让陈白露心口一涩。
她想起欢欢小时候磕碰一下都会委屈地扑进她怀里求安慰的模样。
“但是,”
欢欢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小手无意识地揪着被角,“但是他们要是骂我……说我是没有爸爸的野孩子……我心里就好难过,比摔倒还疼……就忍不住想哭。”
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妈妈:“妈妈,为什么他们要说我没有爸爸?顾叔叔……顾叔叔今天说他是我的爸爸,是真的吗?”
孩子稚嫩的问题,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陈白露心中最复杂的情感闸门。
有对过往婚姻的释然,有对孩子的心疼,更有对顾清宴今晚毫不犹豫挺身而出的感激,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尚未完全理清的期待。
她俯下身,将女儿连同被子一起紧紧拥入怀中,在她耳边用最坚定、最温柔的声音许诺:“真的。顾叔叔很喜欢欢欢,也很喜欢姐姐。他会像真正的爸爸一样,一直保护你们,爱你们。”
欢欢依偎在妈妈怀里,安静了一会儿,又仰起小脸,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轻声问:“那……妈妈,我以后……可以叫顾叔叔‘爸爸’吗?”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听得见彼此轻柔的呼吸声。
陈白露的心像是被这稚嫩的问话轻轻撞了一下,泛起层层涟漪。
她看着女儿眼中纯粹的期待,一种混合着温柔与理智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声音柔和却带着一丝认真的解释:
“暂时还不行哦,宝贝。”
欢欢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了一些,小嘴微微嘟起,不解地问:“为什么呀?顾叔叔不是说会一直当我们的爸爸吗?”
陈白露将女儿搂紧,用她能理解的方式耐心解释:“因为顾叔叔和妈妈还没有结婚。要是有一天,妈妈跟顾叔叔结婚了,欢欢才可以改口。”
欢欢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小脑袋瓜转得飞快。
她突然抓住妈妈的手,大眼睛里重新燃起亮光,用带着一点点撒娇和急切的语气说:
“那你们快点结婚吧!妈妈,我真的很喜欢顾叔叔,我想叫他爸爸!”
孩子天真又直接的愿望,像一颗甜蜜的子弹,精准地击中了陈白露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她看着女儿充满期盼的小脸,忍不住失笑,心底却因女儿对顾清宴的认可而涌上一股暖流。
然而,那笑意只停留在嘴角,并未深入眼底。
未来会如何,她与顾清宴能否真的走到最后,终究还是未知数。
经历过婚姻的幻灭,她暂时还没有再步入婚姻的想法。
她也不能骗孩子,不能给女儿一个轻飘飘的、可能无法兑现的期望。
于是,她压下心头的纷杂思绪,温柔地抚摸着欢欢的额头,转移了话题:“好啦,大人的事情让大人来解决。现在,欢欢小公主最重要的任务是——快点睡觉!”
见女儿的小脸上闪过一丝意犹未尽,她立刻抛出了孩子们都无法抗拒的诱惑:“明天是周六,如果某个小朋友睡得早、起得早,精神特别好的话……妈妈就带她和姐姐去游乐园玩,好不好?”
“游乐园!”
果然,这个提议瞬间吸引了欢欢所有的注意力,刚才关于“爸爸”和“结婚”的纠结立刻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立刻乖乖地躺好,自己拉起小被子盖到下巴,紧紧闭上眼睛,用行动表明自己是个按时睡觉的乖孩子。
“妈妈我睡了!明天要去游乐园!”
“好,晚安,宝贝。”陈白露柔声道,为她掖好被角。
看着女儿恬静的侧脸,陈白露轻轻松了口气,但心底那份关于未来的不确定性,却并未随之消散。
与此同时,快晚上9点,设计部只剩下薇薇一个人。
她烦躁地把鼠标一推,屏幕上还是那份被陈白露批得一无是处的《清荷苑》初稿。
凭什么?
她在这个项目上投入了这么多心血,那个陈白露不过是个看风水的,凭什么否定她的专业?
“与其在这里跟她较劲,不如让结果说话!”
这个念头像毒蛇般钻进心里。
唐总这个客户本来就是她的人脉,只要让他铁了心用她的方案,就算陈白露是合伙人也无可奈何。
她猛地关掉电脑,拎起包就往外走。初夏的晚风带着凉意,却吹不散她心头的燥热。站在公司楼下,她深吸一口气,拨通了那个存为唐总-清荷苑的号码。
唐总~她的声音瞬间裹上蜜糖,您在哪呀?关于方案的事,我有些新的想法,想当面跟您说说......
电话那头的男人笑声油腻:薇薇小姐终于想起我了?正好我在江南宴吃饭,过来边吃边聊。
薇薇强忍着恶心,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个案子拖了这么久,就是因为她一直躲着不见。但今天......
好啊,我这就过来。
包厢里酒气熏天。唐总那双浑浊的眼睛在她身上打转,肥厚的手掌不经意地覆上她的手背。
薇薇啊,这杯酒你要是不喝,就是看不起我老唐。
她借口去洗手间,在镜前用冷水拍打手腕。镜中的自己妆容精致,却像个待价而沽的商品。她抓起包想走,可唐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薇薇,生意不是这么做的。你今天走出这个门,《清荷苑》的项目立刻作废废。
他晃着酒杯,语气阴冷,我在这个圈子里二十多年,说句话的份量,你应该清楚。
薇薇僵在原地。
她想起下个月的房租,想起老家生病的母亲,想起同事们的冷嘲热讽......
最终,她慢慢松开攥紧的拳头,转身挤出一个娇媚的笑:唐总说的什么话,我就是去补个妆。
这个夜晚,她出卖的不只是身体,还有最后一点尊严。
第二天,薇薇来上班时,依旧穿着昨天那身衣服,只是脖颈上多了一条与季节不符的丝巾,巧妙地遮掩着某些痕迹。
她将一份连夜微调过的方案打印出来,放在了顾清宴的办公桌上。几乎在同一时间,贺思煜也将完全遵循陈白露思路深化后的新方案送了进来。
顾清宴没有多言,将两套方案一并发给了《清荷苑》的客户唐总。令他略感意外的是,对方很快回复,明确选定了薇薇的方案。
看到邮件,顾清宴的眼神微冷,但面上不显。他走出办公室,平静地宣布:“《清荷苑》的方案定了,客户选择了薇薇的设计。”
办公区瞬间响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薇薇,厉害啊!”
“恭喜恭喜!不愧是我们的顶梁柱!”
“连陈合伙人的方案都赢了,薇薇姐真牛!”
同事们的恭维声此起彼伏,像蜜糖一样包裹住薇薇。她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多日的阴霾一扫而空,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仿佛自己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这时,顾清宴的目光也落在她身上,语气平淡地加了一句:“辛苦了。”
仅仅是这简短的三个字,就让薇薇的心跳漏了一拍,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巨大的满足感涌遍全身。她甚至觉得,昨晚付出的一切,在此刻都值得了。看,顾总看到我的能力和价值了!
一整天,薇薇都沉浸在成功的喜悦里。晚上下班时,她脚步轻快,甚至不自觉地哼起了歌,觉得未来的路一片光明。
然而,她刚回到冰冷的出租屋,放下包,手机就“叮”了一声。是公司人事部发来的信息,内容冰冷而简洁:
「薇薇女士,您好。接到通知,您明日起无需再到公司上班。公司将会按劳动法规定,支付您三倍工资作为经济补偿金,相关手续会另行通知办理。感谢您过往的付出。」
薇薇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为什么?
明明今天才被当众表扬,方案才被肯定,顾总还亲口对她说“辛苦了”!
她手指颤抖地回复:「为什么开除我?是谁的决定?」
人事的回复很快,依旧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是顾总直接下达的命令。」
顾清宴?!
竟然是他!
那个白天还对她表示认可的人,转身就如此无情地将她一脚踢开!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欺骗的愤怒瞬间淹没了她。她猛地将手机摔在床上,身体因激动而剧烈颤抖。
“陈白露……一定是陈白露!”
她尖利地喊出声,面目因怨恨而扭曲,
“肯定是这个贱人!客户没选她的方案,她脸上挂不住了,就在背后吹枕边风!逼着顾总开除我!”
她想起顾清宴之前对陈白露种种不加掩饰的维护,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断没错。
“这个女人一回来,什么都变了!顾总眼里就只有她!我为了公司,为了这个单子,付出了那么多……他居然这么对我!”
她想到自己昨晚在酒店房间里流下的屈辱眼泪,再看看此刻这封冰冷的辞退通知,强烈的恨意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脏。
她恨顾清宴的翻脸无情,更恨陈白露的出现夺走了她的一切!
这个仇,她一定要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