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亭”的地下密室里,奢华的水晶吊灯散发着暧昧的暖光。
这原本是露西娅用来享受的安乐窝,但对于刚经历了一场恶战、身心俱疲的“迷途旅人”小队来说,这里只是一个急需的避难所。而现在,一场关于“领地分配”的战争正在打响。
“呼——!”
一阵风声掠过,奈菈化作一颗银色的小炮弹,直接无视了那张最显眼的大床,反而是一个俯冲,狠狠地扎进了窗边那张铺满了天鹅绒软垫的长条贵妃榻里。
“啊……这就是天堂吗……”
奈菈在软垫上打了个滚,把脸深埋进松软的靠枕里,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
“奈菈?你不睡床吗?”帕秋有些意外地看着她,“那张床更大啊。”
“哼,愚蠢的仆从。”奈菈从靠枕里探出脑袋,理直气壮地说道,“床虽然大,但是太平了!一点包裹感都没有!龙族睡觉是需要‘巢穴感’的!这个软软的、两边翘起来的东西,刚好能把本尊围在中间,这就是最完美的临时龙巢!”
她一边说着,一边像只筑巢的小仓鼠一样,把周围所有的抱枕都拖了过来,围在自己身边,只露出一双眼睛警惕地看着其他人。
“这里被本尊征用了!今晚谁也不准抢!尤其是那只臭蝙蝠!”
“……行吧。”帕秋无奈地笑了笑。艾洛丽亚早就变成小蝙蝠挂在吊灯上睡死了,根本没空理她。
解决了奈菈,帕秋转过身,看向房间里剩下的两个人。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重。
赛拉菲娜并没有看向床,而是径直走向了房间的阴暗角落,抱着双臂,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闭上了眼睛。“我就在这里休息。如果有突发情况,这个位置能第一时间拔剑。”
另一边,莉莎也默默地抱着她的长弓,盘腿坐在了地毯上。“我也一样。精灵的冥想可以代替睡眠,而且我不习惯太软的床。”
帕秋看着这两个女人,眉头紧皱。
“不行。”他语气强硬地打断了她们的“自虐”行为,“赛拉菲娜,昨天你就站了一宿。莉莎,你的魔力透支还没恢复。今晚,你们两个必须睡床。”
“那你呢?”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我皮糙肉厚,打地铺就行。”帕秋指了指地毯,正要去抱备用的被子。
“不行!”“驳回。”
两只手同时伸过来,按住了帕秋。
赛拉菲娜睁开眼,海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急切:“你是‘异数’,是敌人的首要目标。你是团队的核心!如果让你睡在毫无防御的地板上,万一有地底魔物突袭怎么办?”
“从能量恢复的角度来看,”莉莎也站了起来,一本正经地分析道,虽然耳根有点红,“你的灵魂状态极不稳定。我和赛拉菲娜身上分别拥有晨曦之力和自然之力,近距离接触有助于稳定你的灵魂磁场。让你睡地板是战术上的失误。”
“那……”帕秋愣住了,“那怎么办?床只有一张……”
赛拉菲娜和莉莎对视了一眼,空气中似乎有火花闪过,又似乎达成了某种诡异的、破罐子破摔的默契。
“那就……一起睡。”赛拉菲娜咬了咬嘴唇,像是下定了某种巨大的决心,大步走到床边,解下腰间的佩剑,“昨天让你一个人睡椅子已经是我的失职了。今晚……要么一起睡床,要么大家都别睡了。”
“这是最高效的方案。”莉莎也面无表情地补充道,“为了明天的战斗,必须保证全员的最佳状态。包括你,队长。”
“哼……”那边贵妃榻上的奈菈发出了一声充满醋意的冷哼,她磨了磨小虎牙,似乎想冲过来把这两个“趁虚而入”的女人赶走,但身下那柔软得如同云朵般的触感让她实在舍不得离开。
“算了!本尊才不稀罕跟你们挤!”奈菈气呼呼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们,“挤死你们好了!”
看着这架势,帕秋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
熄灯后。
帕秋像一具僵硬的木乃伊一样,笔直地躺在床的正中央。
左边,是赛拉菲娜。她侧身背对着帕秋,但帕秋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体的紧绷,以及那透过薄薄衣料传来的、属于女性的温热体温。
右边,莉莎平躺着,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姿势标准得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但呼吸明显比平时急促。
比起昨晚那种各怀心事的分散休息,今晚这种“零距离”的接触,让空气中的暧昧因子呈指数级上升。帕秋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夹在两座即将喷发的活火山中间,不敢动,完全不敢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的月光如水银般泻地,照亮了床脚的一方天地。
“……睡了吗?”
左侧,传来了一声极轻的询问。
帕秋刚想回答“没”,却发现赛拉菲娜似乎并不是在问他,而是在对着空气,或者说对着这段回忆自言自语。
她缓缓翻过身,仰望着天花板,海蓝色的眼眸在月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经历了昨晚的战斗和今晚的“强行同床”,她似乎终于卸下了那层名为“晨曦之剑”的坚硬铠甲。
“小时候……”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讲述一个遥远的童话,又像是在说给身边那个失而复得的人听。
“我很讨厌夏天。因为夏天太热了,但我还要穿着厚厚的礼服,去上那些无聊的贵族礼仪课。母亲总是说,奥斯特家的女儿,即使流汗也要优雅。”
帕秋屏住了呼吸,静静地听着。右边的莉莎虽然没动,但帕秋能感觉到她的呼吸节奏微微变了,显然也在听。
“但是那一年……庄园里来了一个奇怪的男孩。”
赛拉菲娜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怀念,也带着一丝苦涩。
“他不穿礼服,也不懂礼仪。他只会带着我钻狗洞,去后山的溪流里抓鱼,弄得满身是泥。他还会用草叶编出很难看的花环,然后像个傻瓜一样戴在我头上,说那是公主的皇冠。”
帕秋的心脏猛地一缩。那些模糊的记忆碎片,随着她的话语,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那个阳光斑驳的午后,那个笑得像个泥猴一样的男孩,还有那个虽然嫌弃却依然戴着草环的小女孩。
“那时候,我不是奥斯特家族的继承人,也不是什么天才剑士。我只是赛拉,一个跟在他屁股后面跑、摔倒了会哭鼻子、打雷了会害怕的小女孩。”
赛拉菲娜转过头,目光落在帕秋的侧脸上。即使在黑暗中,那目光也显得格外灼热。
“后来……他不见了。那个夏天突然就结束了。”
“我以为只要我变得足够强,强到没有任何人能从我身边夺走任何东西,我就能找回那个夏天。所以我拼命练剑,拼命往上爬,直到所有人都叫我‘晨曦之剑’,直到我都快忘了怎么哭。”
“可是,当我拿起剑的时候,我发现我离那个夏天越来越远了。我变得越来越像一把剑,冷冰冰的,只会伤人。”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哽咽,那是积压了十年的委屈和孤独。
“直到那天,在酒馆里……虽然很丢人,醉得一塌糊涂。但当你接住我的那一刻,我闻到了……和那个夏天一样的味道。”
“那是泥土、青草,还有……让人安心的味道。”
一只微凉的手,在被子底下,悄悄地、试探性地伸了过来,握住了帕秋的手。
她的手掌上有练剑留下的薄茧,不再是小时候那般柔嫩,但握住他的力度,却和小时候一样坚定,一样充满了依赖。
“帕秋……谢谢你,回来了。”
“也谢谢你……没有因为我变成了这样无趣的大人,而讨厌我。”
帕秋反手握紧了那只手。
他没有说话,因为任何语言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他只能用掌心的温度,去回应这份跨越了十年的、沉甸甸的情感。
右侧,莉莎依旧一动不动,但她原本紧绷的身体似乎也慢慢放松了下来。她闭着眼睛,嘴角似乎也微微上扬了一点点,仿佛在为一个久别重逢的故事感到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