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钟塔大门的刹那,凌无澈只觉天旋地转,仿佛跌入了一条由无数破碎光影与流淌岁月组成的河流。姬魅儿的惊呼声和小龙的咆哮声近在耳边,却又迅速远去、拉长,变得模糊不清。紧握的手传来一股巨大的撕扯力,他下意识想要抓紧,却只感到指尖一滑,伊人已失。
“魅儿!”凌无澈心中一紧,混沌星域本能地张开护体,太初源气流转,试图稳定身形。然而,周围的时空法则混乱无比,他的力量如同投入大海的石子,只能荡起微不足道的涟漪。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漫长岁月。脚下一实,光影褪去。
凌无澈稳住身形,立刻警惕地看向四周。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条熟悉的青石板路上。道路两旁,是熟悉的院落与店铺,空气里飘荡着熟悉的、略带潮湿的草木与烟火气息。远处,一座不算雄伟但亲切的山城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这是……青岚城?”凌无澈瞳孔微缩。这里赫然是他幼年时生活过的边陲小城!一切都栩栩如生,连墙角那株老槐树歪斜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澈儿,傻站着做什么?快回家吃饭了!”一个温柔而熟悉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凌无澈身躯剧震,猛地回头。只见一位穿着朴素布裙、容貌温婉秀美的妇人,正提着菜篮,站在不远处自家院门口,含笑望着他。那是……他已故多年的母亲!
“娘……”饶是凌无澈心志坚韧如铁,此刻也忍不住心神激荡,鼻尖一酸。眼前的景象,与他记忆深处最温暖也最疼痛的角落完全重合。他甚至能闻到母亲身上那股淡淡的皂角清香。
“傻孩子,发什么愣。”妇人笑着走来,伸出手,似乎想摸摸他的头。她的手温暖而真实。
然而,就在那手指即将触及凌无澈额头的刹那,他手腕上的锁链印记,猛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灼痛!与此同时,怀中的漆黑小盒也微微一震,散发出一丝清凉的“镇渊”波动。
剧痛与清凉交织,让凌无澈瞬间从那股几乎要沉溺进去的温情与悲伤中惊醒!
不对!母亲早已逝去!青岚城也早已在记忆中遥远!这里是时光幻境!
他眼中混沌星云一闪,太初源气轰然爆发,眼前的“母亲”和周围的街景如同水中的倒影般剧烈扭曲、破碎!
“唉……”一声悠长的、仿佛来自时光尽头的叹息在破碎的景象中回荡。
光影再次重组。
这一次,他站在了一片尸山血海之中!脚下是破碎的铠甲与残肢,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硝烟味。前方,一个笼罩在黑袍中、气息滔天的身影,正背对着他,脚下踩着一具熟悉的、已然失去生机的躯体——那是姬魅儿!她星眸黯淡,嘴角带血,俏脸苍白如纸,失去了所有生机。
“魅儿!!!”凌无澈目眦欲裂,心中瞬间被无尽的怒火与悲恸填满!他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将那黑袍身影撕碎!
但,手腕印记的灼痛与怀中小盒的震动再次传来,比之前更加强烈!它们如同冰冷的钢针,刺入他沸腾的情绪。
“幻境……又是幻境!”凌无澈猛地咬破舌尖,剧痛让他灵台保持着一丝清明。他强行压制住冲上去的冲动,混沌星域收缩护体,寂灭指力凝聚,却并未攻向那黑袍身影,而是猛地点向自己的眉心!
“破妄!”
以寂灭真意,斩向自身妄念!
轰!
识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眼前的尸山血海与“姬魅儿”的尸体如同镜子般碎裂!
凌无澈脸色苍白,冷汗涔涔。这两重幻境,直指他内心最深处的情感软肋与恐惧,若非有印记和小盒的异常反应提醒,加上他关键时刻以寂灭斩念,恐怕真会沉溺其中,难以自拔。
“时光试炼第一重,‘过去之憾’与‘未来之惧’……果然厉害。”凌无澈喘着气,心中凛然。这试炼并非简单的战力考验,而是直叩道心,拷问本心。
周围破碎的光影并未立刻重组,而是化作一片茫茫的乳白色雾气。雾气中,一个模糊的身影缓缓走出。
那身影的轮廓与凌无澈自己一模一样,但气息却截然不同。他周身缭绕着纯净而磅礴的太初源气,眼眸中倒映着混沌生灭,仿佛已臻至完美无瑕的至高境界。他手中托着一枚光芒万丈、仿佛凝聚了所有纪元精华的完整“太初源符”,气息之强,让凌无澈感到窒息。
“看到了吗?这才是你应有的姿态。”那“完美凌无澈”开口,声音宏大而充满诱惑,“摒弃那些无谓的情感牵绊,斩断与那女子的因果,放弃收集那些破碎的烙印与钥匙……追随我,融合我,你便能立刻拥有这无上的力量,超脱一切,成就真正的太初之主!何必在这险境中苦苦挣扎,为情所困,为义所累?”
他伸出手,那枚完美的太初源符散发着令人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凌无澈看着那完美的自己,感受着那澎湃的力量诱惑,心中确实闪过一丝动摇。若能立刻拥有那般力量,何惧守门人?何惧渊狱存在?何惧一切险阻?
但,仅仅是动摇了一瞬。
他想起了母亲临终前温柔的嘱托,想起了与姬魅儿相识相知、生死与共的点点滴滴,想起了自己一路走来,所坚持的本心与承诺。力量固然重要,但若为了力量而变成无情无义、孤家寡人的“完美”存在,那还是他凌无澈吗?那样的“超脱”,又有何意义?
他缓缓摇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清明:“你,不是我。我的道,不在逃避与割舍,而在经历与守护。纵使前路荆棘,吾亦往矣。”
“完美凌无澈”脸上的笑容僵住,随即变得冰冷而漠然:“冥顽不灵!那就与你那可笑的情义,一起葬送在时光长河之中吧!”
他手中完美的太初源符光芒大盛,化作一道毁灭性的洪流,朝着凌无澈轰然压下!这一击,仿佛蕴含着某个至高境界的威能,远超凌无澈目前的层次!
凌无澈瞳孔骤缩,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他瞬间将混沌星域、太初源气、两大烙印之力催发到极致,暗银长袍也自动激发防护,准备拼死一搏!
然而,就在那毁灭洪流即将临身的刹那——
异变再生!
凌无澈怀中的漆黑小盒,突然自动飞出,盒盖上那两个凹痕同时亮起!一股沉稳、厚重、仿佛能镇压万古时空的“镇渊”之力轰然爆发,化作一道半透明的灰白屏障,挡在了凌无澈身前!
同时,他手腕上的锁链印记,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暗红光芒,但这光芒并非攻击,而是带着一种诡异的“共鸣”与“命令”意味,与那“完美凌无澈”手中的完美源符……产生了冲突?!
完美源符的光芒竟出现了一丝紊乱!虽然只是一瞬,但足以让那毁灭洪流的威力大打折扣!
轰——!!!
洪流与灰白屏障、以及凌无澈自身的防御狠狠撞在一起!难以想象的冲击爆发开来!
凌无澈鲜血狂喷,倒飞而出,周身骨骼不知断了多少,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混沌星域几乎溃散,暗银长袍光芒黯淡。他重伤濒危!
但那“完美凌无澈”似乎也不好受,身影一阵模糊晃动,手中的完美源符更是明灭不定,似乎受到了某种反噬。
“不可能……‘镇渊’碎片……‘渊引’……怎么会……”那“完美凌无澈”发出难以置信的嘶吼,身影在乳白雾气中急速变淡,最终与雾气一同消散。
周围再次陷入一片混沌的黑暗,只有小盒散发着微光,落回凌无澈手中。印记也黯淡下去。
凌无澈躺在冰冷的地上,连动弹一根手指都困难,意识开始模糊。重伤之下,他甚至无法取出丹药疗伤。
就在他意识即将沉入黑暗之时,一丝温暖而熟悉的星曜气息,如同黑暗中唯一的萤火,从某个方向隐隐传来。
是魅儿!她还在这幻境某处,而且……似乎状态也不妙?
凌无澈心中涌起强烈的焦急与不甘。他不能倒在这里!他还要去找魅儿!
强烈的意志支撑着他,他尝试运转几乎枯竭的太初源气,引动灵能之心烙印中关于精神与生命力的秘法,配合荒古烙印残存的气血之力,强行吊住一丝生机,并艰难地朝着那星曜气息传来的方向,一点一点地挪动……
而在遥远的、同样属于这座钟塔的另一个时光碎片中,姬魅儿正独自面对着一片无尽星空,以及星空中,一个与她容貌一模一样、却冰冷无情的“星曜神女”,陷入了苦战与内心的挣扎……
钟塔深处,那沙沙的虫鸣声,似乎更加清晰、更加靠近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完)
(时光幻境叩道心,真我交锋险环生。小盒印记显奇效,重伤濒死感伊人。第一重试炼便如此凶险,直指内心最柔软处。凌无澈重伤濒危,姬魅儿亦陷苦战。那“时之蛊”母体正在逼近!生死一线间,两人能否凭借冥冥中的感应与羁绊,冲破幻境,重逢破局?情节绷至极点!挑灯夜战,呕心沥血构思。若得君认可,盼好评支持,助我提笔续写这绝境中的曙光!)